终于把难过的一周撑了过去,周五下午6:00准时下班。
我一早就跟小兽说过,今天下午不想喝粥,我要带他出去吃饭。咳咳,没错,我吃他看。
他上白下蓝,一片清凉,等在我公司门口。几个和我一起出门的同事看着他吃吃地笑,发现他是来找我之后,便用难得一见的崇拜目光看向我。
我略微尴尬地笑笑,让她们先走,不用等我了,女同事们对于我没有主动介绍这位来客,显得很失望。
“不是让你戴上帽子再出门吗?”看到周围都没有人,我很小声地对他说。
“忘了。”他笑道,完全没有悔意。
我唯有扶额,下了电梯之后,拉着他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
“我今天带你去的店,可是我最喜欢的店,实惠又好吃。”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我告诉他。
这是一家麻辣烫的小店,店面不过30个平方,桌子不多,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从我毕业开始,就在公司附近发掘了这家麻辣烫的小店,我平素不爱吃肉,所以他们家提供的大量新鲜蔬菜很对我的胃口,大口锅里熬制的骨头汤香气四溢,尤其在冬天,隔着一条街,都可以跟着鼻子找到他们家。
“叔叔,晚上好呀。”我在店门口跟老板打招呼。
干活的大叔转过头,看到是我,脸上浮现微笑,“来啦,里面坐。”站在我身后的小兽实在让人没法忽视,大叔又加了一句,“交了新的男朋友啊?”
我脸上有点挂不住。
什么叫新的男朋友,说得好像我有旧的男朋友似的。
“不是啊,他是我表弟,来这边找工作的。”
叶一身边的磁场忽然变化,逼得我不得不回头看一眼,狠狠地看一眼,用眼神告诉他,让他低调一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快进来坐吧,外面热得很。”
我们跟着老板的热情招待进了店里。让他坐在那,我点了一碗麻辣烫,全部都是青菜叶。
“小伙子不吃吗?”大叔问道。
“他下午在家里吃过了,不饿呢,我这次带他来认认路,下次他就能自己过来吃了。”我流畅自如地说完了这番话,大叔的神色也缓和下来,仍旧乐呵呵的。
我早已习惯我吃东西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所以另外一双筷子插进我的碗时,我很惊讶。
额头上画满了问号,我看着他。
“给我尝尝好不好吃,好吃的话下次我才会过来。”他从我的碗里夹了一片生菜叶子放到他面前的小碗中,还聪明地沾了点醋。
看他吃东西,我实在是比他还要紧张,直到他吞下去,我才问,“怎么样?”
“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欢的口味是怎样的,现在我知道了。”他放下筷子,略显愉快。
我情商不高,但我也听出这话里有话,唯有干笑两声,“嘿嘿,我说的,味道不错吧。”
一直到我喝完汤,他都没有再动一下筷子。
“吃得太饱,我们去林业大学里面转转吧。”走出店门,我发现自己有点伸不起腰,胃被撑得太满了。
“好。”他走在前,我像一只老蜗牛一样缓缓爬在他身后,专心地看着他的脚步。
“哦,好痛。”他忽然停下来,我的脑袋撞到了他的后背,真硬,难道是金刚不坏之身吗?
“没事吗?”他转过身,很自然地弯下腰,捧起我的脑袋,往我额头上吹气。
是因为他不食人间烟火的关系吗?吹出来的风都带有淡淡的清香味,如沐春风。
对面人行道的亮了起来,我退出他的包围圈,自己拍拍额头,“没事啦。”
“过马路。”我走到他前面,没等他,自己拖着沉重的胃囊向前方走去,不然,我的脸红岂不是会被他看穿?
林业大学紧挨着一条大马路,正门器宇轩昂,一左一右两个大石墩上各有一只石狮子,威严莫名。
年轻俏丽的姑娘们在夜色和灯光中进进出出,或成群结队,或成双结伴,或亲昵地勾肩搭背,或矜持地保留一点距离。
我想起一年前,我也是万千学生中的一个,如今,我变为了万千辛苦搬砖挣钱的小市民中的一员,鼻头一酸,差些落泪,人生啊,人生的意义,不断地重逢,然后不断地分离,不断向前,不断接近真相,不断麻痹自己,不断接近死亡。
“我们学校的大门,比这个还要气派。”意识到叶一来到身边,我怕他再伸出手臂揽住我安慰我,我立马作出一副轻视的态度。
“我知道。”他笑着说,就好像他真的知道一般。
我领着他,也许是他领着我,与很多林业大学的学生擦肩而过,或许是夜色太浓,灯光太暗,叶一的盛世美颜居然没有被人围观。
他带我来到操场。椭圆形的操场周围被铁丝栅栏围起来,操场在两级台阶下面,如同斗兽场。
操场的中间是一片椭圆形的人工草坪,上面已经躺了不少人,不时有嬉笑的声音传过来。
他带我找了一块没有人的地方,率先躺下,睁着眼睛说,“星星真亮。”
“星星都是距离我们很远的恒星,燃烧了,爆炸了,灰飞烟灭了,我们现在看到的,也许是它正在爆炸的样子。”我心绪低落的时候,总是想到无限的生死循环,哪怕是恒星,最终也躲不过死亡。
“真实世界的系统比游戏系统更加神奇,无可预知,无法改变,幕后的主宰是整个大自然,是所有的生物。人与人,也大不相同。”他循着自己的思路,开始讲话。“虽然活人的生命有限,会生老病死,但活人可以创造无限可能,在游戏里,角色就是角色,被系统规定了,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永远不死,也永远不能真正地活。”他的视线转向我,眼里有星光,还有一些深沉的东西沉淀在他眸子里,让我觉得悲伤。
“也许你现在看到的我,也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一样,已经死亡。”
此时,我为我的悲观主义感到歉疚,我清晰地感到他骨子里渗进的凉意,如同他即将失去生息。
我不由自主地抱住他,想要温暖他逐渐变凉的身体。
“作为你的召唤师,我会保护你,决不会让你死。”
他伸出双手抱住我,一言不发,身体的温度逐渐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