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谁也说不准天地异象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不过子期有的是时间,老头交代他一定要亲眼见到藏宝洞才能回去。
言下之意,能拿多少东西就拿多少东西。
想不到吧,在世人眼里清高孤傲吟诗作赋的大诗仙,与小市民的内心其实没什么两样。
反正是天上掉的馅饼,不要白不要,与其给真正的小市民占了便宜,倒不如给名门正派的建设添砖加瓦。
每天,天刚刚蒙蒙亮,扶苏就起床到山后去采集露水,然后踏着晨光回来。
他墨色的袍子总是会有青草或者野花沾上去,而他总是不介意地笑笑,轻轻把沾到的残叶扫落。
“玉树临风的万花高级弟子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点,不再像个小药农?”子期擦拭着自己的琴,瞟了一眼在旁整理着装的扶苏。
扶苏漂亮又明亮的眸子里露着笑意,“若我真的变成药农,子期是不是就会离我而去,变作路人了?”
刚才在擦拭琴身的男子,此时修长的双手摆在碧绿透明的琴弦上,看了扶苏一眼,忍不住笑了。
“扶苏,你若是变成药农,我能不能向你们老头说说,把你带回长歌门?”
“就算谷主同意,我也不会去的。”扶苏坐到子期身边,他缓声说话的时候如同春风拂过睡眠,略有涟漪,又带着温和的清凉。
“好了好了,我明白,扶苏大夫,不改初心,立志医遍天下苍生。”
子期略有低落,指尖碰到琴弦,一曲流畅的《高山流水》倾泻而出。
他本就有极精湛的琴艺,加上此时有感而发,音律绕梁,久不消散。
西域人的存在感非常微弱。
每天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他就准时出现在门口,让扶苏给他换药。
子期看到过他的伤口,左臂,几乎全部被火烧毁,新长出的白肉裸露在外,看起来十分吓人。
他很少说话,但不是不说。
比如,每次扶苏换完药之后,他会真诚地抱拳,然后吐字清晰地“谢谢。”
但子期怀疑他只会说这两个字。
因为除此而外,他再没说过别的。
即使有子期在场的换药,他也从不会打招呼说:“你好。”
“你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三日后,就可以看到一只全新的手臂了。”扶苏带着温暖的笑意替他包扎好绷带。
扶苏是一个天生有医者仁心的奇才,他乐意帮助别人减轻伤痛,而且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温和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他把患者治愈得更好。
“谢谢。”西域人站起身,很庄重地行礼。
他的异瞳闪着光,欲言又止。
“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告诉我?”扶苏问他。
他抬起头,好像下定决心似的,“大夫,你明天一早便和你的朋友离开寇岛吧。”
扶苏手下一顿,“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了你和你朋友的安全,请务必离开。”
他的眸光没有再闪动,他是真的在为扶苏着想。
子期听到他无头无脑的话,却豁然开朗。
明天,数不清的淘金者和亡命徒都会蜂拥到寇岛,因为传言的藏宝洞出现日,便是明天午夜时分。
扶苏的良善是骨子里的,平日救人,双手从未染过屠杀的血,如果明日他的身份被误会,那么他就是被困在狼圈里的小绵羊,任人宰割了。
“我此行是来采药的,不会跟别人起冲突,也不会有危险,你明日还是这个时间过来换药吧。”
扶苏还是微微笑着,他眼里的暖意从不消退,也从不畏缩。
西域人看到子期也在看他,难得与他对视一次,做出:“让他走”的嘴型,无声无息,却准准确确地传到到子期的耳朵里。
子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