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乐凡和徐雅赶到的时候,只有于正一个人在楼下等着,警戒线也没有拉。
“搜查取证这么快就结束了么?”龚乐凡有点儿纳闷儿。
“昨天晚上人就死了,我们接到报案已经来过了……刚才我听晓东说你醒了,让他到外面替我给你打了个电话,省得那个刘医生再找麻烦。”于正说的非常实在,也真是难为他了。
“死者侯志明,你知道的,市第七医院儿科医生,33岁,未婚,独居。经济收入不错,名下有两套住房,一套商铺。昨天下午正常下班之后去过超市购物,之后回到家里一直没有出来过,直到孙树来访,发现其死于家中。死因是服了qinghuajia,我们在他的喝水杯里也发现了qinghuajia的残留。除此没有别的痕迹了。尸检结果的死亡时间是夜里十点到十二点。”于正跟龚乐凡介绍了侯志明的基本情况。
“剧毒,致命利器,不过他的身份能弄到不奇怪,”龚乐凡微微皱了下眉头,颇为平静的说。“跟邻居关系怎么样?”
“这个小区住着的大多都是他这样有稳定高收入的人群,但也都是早出晚归,所以基本上互相不认识。”
“同事关系呢?”
“都说他平时冷静理性,除了对患者,跟别人话不多,感觉有些清高。”
“嗯,他是儿科,自然要对患者话多些。要是其他科的,估计话更不多了。”龚乐凡想起侯志明被孙树挟持那天的表现,觉得他确实很冷静。
“我以前觉得,儿科医生不论男女应该都很可爱呢!起码是喜欢小孩儿,也能小孩儿喜欢。”徐雅听完于正跟龚乐凡的对话,也说了一句。
“现实的情况是:性格和职业不一定是匹配的。”龚乐凡淡淡的回应道。
徐雅点点头。
“有没有感情或者经济纠纷?”龚乐凡问道。
“目前没有发现。他这个人很自律,甚至有些清高。”确实,冷静的人一般都有些清高,一般这样的人都是有些人生资本的。
三个人边说着边来到了1102号。
“现场没有打斗和行窃的痕迹,据报案人称他到的时候摁了门铃但并没有人应答,于是他特别气恼的晃门,结果一拉门把手发现门是开着的。”于正站在门口看着说道。
这种防盗门在这样高档的小区属于标配,门体本身比较沉,出门只需一关即可,不再需要掏钥匙上保险。但也由于门体沉,有时候随意一关,其实并没有锁上,但是从外面看不出来。不知道侯志明做为屋主人会不会也犯这样的错误呢?
龚乐凡思索着,跟于正走进屋里,一进门,立马能感觉到侯志明是个非常追求生活品质和生活情调的人。家里的摆设都显得很高档,主色调都是浅色,以白色为主,所以更能看出来,这个侯志明心理的清高——甚至是自恋的。
“这样的男人一定是属于女人们都梦想型的,你看,自己一个人住,还能收拾的这么干净。”龚乐凡走近看了看侯志明私人物品的摆放后,顺便摸了摸窗台,白色棉布手套上面依然是白色的。
“那可不一定,从心理学上区分,男人想要的跟女人想要的、男人以为女人想要的,跟女人实际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徐雅说道。
于正听的有点儿蒙:“小徐你说的简单点儿。“
“我的意思是,男人永远也不能完全知道女人想要什么,而女人永远以为男人应该知道。不是有本叔么——《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火星》,你没看过?”说这句话的时候徐雅把头转向了龚乐凡。
“没有,我不大看这方面的书。”龚乐凡的回答有些尴尬。
“我也没看过,但光看书名就觉得很有道理。”徐雅说的话依然自信。
龚乐凡跟于正默契的对视一眼。这就是女人的逻辑。有时候蛮横、霸道还不讲理,但是她希望你跟她讲理。
“乐凡,那个……”于正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知道你跟孙树认识,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得公事公办。他虽然是报案人,但是依然有嫌疑,今天一早我们把他传唤到刑警队了。”
“嗯,这个我明白,我们是大学校友,他是我学长,也是我好朋友的同学,自从他们毕业,我们就没见过,直到上次。”跟于正自然是不用解释这么多的,但现在是当着徐雅的面,她的经验尚浅,龚乐凡怕她缺乏客观的判断,引起些什么偏差,所以多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对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我是想,请你以同学的身份,去跟他妻子了解下情况,我们去过了,就是哭,哭晕了我们还得跟着抢救……当然这接二连三事情也确实对她打击太大了。”
于正显然是想让龚乐凡介入调查的,但是因为上次刘萱的事情,搞的大家都很被动,于是想出了这么个“老同学”的身份。
“嗯,我试试。”龚乐凡答应了。
果然不出龚乐凡所料,刘璐华并没有伤心到那么不堪。只是在陈述他们两口子为儿子讨回公道的事情上啰嗦了些。
龚乐凡几次都想打断,事实上,在这方面刑警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徐雅却一脸同情的听的颇为认真,加上又是曾经的学长夫人,所以龚乐凡便忍耐了下来。
“本来那个侯医生都说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结果跟我们说要换种新药再加强下疗效,我们……我们也就答应了。但是用了才第二天,孩子就……就……”刘璐华抽泣着,实在说不下去了。
徐雅忙递张纸巾给她,龚乐凡发现她的眼泪并没有流多少,看来真的是把眼泪都快流干了。
“我想问一下,嫂子,这几天,孙树大哥有没有一直在找侯志明的麻烦?”龚乐凡问道。
孙树在上次的挟持事件之后,应该是跟刘璐华提过龚乐凡的。刚才在开门看到龚乐凡的时候,刘璐华的眼神中就满是亲切了。
“我们是一直在找他啊,但绝不是找他麻烦!”刘璐华激动了起来:“我们要打官司,要为我的扬扬讨回公道!明明,明明就是他们给治死的,这是医疗事故啊!”
“然后呢,你们找侯志明是要索赔,还是要他承认他错了?”对官司诉讼龚乐凡多少了解一点,既然决定打官司了,那还不停的找侯志明干嘛呢?
“我们找了律师,律师说得有医院的处方单做证据,但是换药的那个处方单,根本就没有。后来想起来,当时侯志明在我跟他爸换班的时候来说换药的事情,我们就答应了,他谁也没给我们那个处方单。”
“医院也没有留底么?”徐雅问道。
“没有!医院肯定是把那个处方单已经销毁了,没天理了啊!”刘璐华这句话说的撕心裂肺的。
“那治疗费用的清单里也没有这一项么?”徐雅继续问道。
刘璐华摇了摇头,起身找出清单,让徐雅看。
龚乐凡心里觉得有些异样,如果院方是不想负责而销毁处方单,那真的是丧尽天良了。但是毕竟第七医院也是市里的大医院,在各方面的管控都是极为严格的,而且现在是电子数据化办公,想要销毁的底儿都没有也不容易。除非……此时侯志明那张被孙树挟持时冷静的脸又出现在龚乐凡的脑海里,龚乐凡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刷!”龚乐凡从徐雅手里抽出了清单扫了一眼。“大嫂,麻烦你把侯志明给扬扬换药的事情,详细经过,越详细越好,你好好想想,然后讲给我。”龚乐凡像是怕刘璐华听不懂似的说道,认真的都有些啰嗦。
刘璐华见状强忍住悲伤,平静了下情绪,慢慢的说了起来:“自从扬扬生病了,我就跟单位领导请求,每天上午上半天,中午回去做了饭给扬扬他爸带过去,然后换班。他爸的工作比我忙,一般是得晚上十一点多才下班,我们的经济条件说实话也不错,正好有空单间,我们就包了一个。晚上他爸直接回医院,我俩就都在医院陪床了。”刘璐华显得思路很清晰,显然是请了律师之后已经把过程梳理过很多遍了。
“然后,18号那天,那天银行人特别多,我去银行办完事得回公司交回执,没空做饭了,就让孙树自己订的外卖。我大概中午十二点多赶到医院,比平时回家做饭再去医院反而还早了些。去了正好在楼道口遇见侯志明,他跟着我到病房跟孙树我们俩商量了给扬扬换药的事,当时他还说,孩子最多一周就能出院了,换个药加强一下。我们哪懂啊,咱住进了医院说实话也做好了用个什么贵点儿的药的准备了,再说这个侯志明之前连红包都不收,我俩就想,用点儿药就用点儿药吧。”
“那药叫什么,有多贵?”徐雅问道。
刘璐华轻轻的摇摇头:“你们也看了,医院开的单据里根本没有那个药。”
“所以就是处方单、医院消费的单子上都没有这个药?”龚乐凡重复道。
“是啊,结果扬扬第二天就出事了,可能医院的费用单子还没打,就让人为的抹掉了。”刘璐华的哀伤情绪从来没有停止过,此刻却又浓重了:“我们找过那天的值班护士,护士说她们十二点多正在吃饭,侯志明没叫她们换药,她们根本也没见过处方单。确实,是侯志明自己给扬扬喂的药。”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这个侯志明做的事情吧,表面看都特像一个好医生。不收红包、爱岗敬业、自己动手,护士都在吃饭呢,他一医生还在工作。”回到刑警队,戚虎看完徐雅的笔录说道。他这段话虽然表达直白,但是透着机灵。
龚乐凡没有回应,即使他再强大此时也难免会想起那本突然出现的笔记本,而且他一回来就假装不经意的四下翻找过了,果然没有。
大家都以为是龚乐凡大病初愈精神不好,所以谁都没有打扰他的走神。直到于正回来把现在专案组的人都叫到了以前“专案组”的办公室里研讨案情。
龚乐凡明白于正的意思,以前的办公室空间是小了点儿,但是可以躲开刘萱。她可能到现在都觉得龚乐凡跟刑警队的交集只是,也只能是马良的案子。
戚虎把自己的想法又说一遍,于正便接着说:“我觉得这个就是问题,那张处方单可能一开始,他就没想给开。”于正说完看向龚乐凡,回过神的龚乐凡点头表示赞同。到底是老警员,一语中的的说出了龚乐凡心中所想,一下把他的频道跟大家调同步了。
“而且这个药的名称和费用,在医院的记录里都没有,我个人认为,一个市里的公立医院,应该不会为了逃避医疗责任,做出销毁证据的事情的。”徐雅明显成熟了的分析着案情。
“嗯,我也这么觉得。”龚乐凡附和着。
“那你当时不说?”徐雅看向龚乐凡。
“只是猜想的时候最好不要瞎说,尤其是当着当事人的面。”龚乐凡说道。
“是啊,查出真相比什么都重要,况且,现在侯志明也死了。”晓东说道。
众人沉默了,案子一个接着一个,但是似乎都没有什么进展。
“是啊……这个侯志明,怎么死了呢?”小毛带着紧张打开僵局。
“对了于大哥,孙树还在是吧!”龚乐凡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嗯,最多再有三个个小时,没证据就放人了。”于正看了眼手表回答道,但是回答的很轻松,好像放人是必须的。
“你怀疑他?!”徐雅知道龚乐凡和孙树之间的关系,又见过孙树妻子的悲痛欲绝,简直是质问一样的问着龚乐凡。
“不可以么,他的嫌疑应该最大吧?”龚乐凡一脸无辜。
“你最没人性好吧!”徐雅有些愤怒。
“那你说说,孙树为什么不能怀疑?”龚乐凡问道。
“因为孙树想到弄到qinghuajia会特别困难,而且他报案的当时不仅在他身上,就连现场及周边都没有发现可盛的容器。”一直没有发言的刘帅默默的说道。
“对!”龚乐凡和于正一同说道。
龚乐凡回头便对徐雅说:“不要感情用事,要用大脑分析!”
“虽然孙树的嫌疑最大,但是qinghuajia对他来说确实太难弄了。别说他了,就算是我们,也不是想用就能随便弄来的,你在化验室待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知道了。”于正当真是老好人,赶紧补充的安慰了徐雅。
“同时,也因为这些危险性的药品、试剂、原料等等,是非专业人士接触不到也不懂保存的。所以通过这些来犯罪的话,反而嫌疑犯的圈子会越小。”龚乐凡接着说道。
“所以如果侯志明是被砖头砸死的,那么孙树的嫌疑就会大了。”戚虎插了一句,
“对了于大哥,我要见下孙树……审讯室不合适,这样吧,你们先出去,我来这儿跟他聊聊行么。我保证……”还没等龚乐凡保证完,于正便冲他比划了个“OK”率先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走了,龚乐凡看着于正的背影想起马良。他们曾经的配合是那样的默契,然而现在,他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