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组办公室内。
“又死人了?”龚乐凡眼皮都没抬的坐在电脑后面,问站在他桌前的刑警队长马良一句。
“来看看你的新办公室不行啊,自从搬了我还没来过不是?”马良跟龚乐凡太熟了,这些年两人合作破获了不少案子,其中不乏几件足以让马良年纪轻轻就当上市局刑警队长的大案。马良总说龚乐凡是他的福星,所以不管龚乐凡再怎么不近人情,马良总是热情如火。
“来幸灾乐祸?”龚乐凡像是正好完成了电脑上的作业,眼神终于投向了马良,身体向椅背往后一靠,面无表情的说。
“怎么能是幸灾乐祸呢,你现在好歹也是个组长了……”
“组不组长我没兴趣,但是我的办公室由过去的单间,变成了现在这样跟他们一起……你不是来幸灾乐祸是来干嘛?”龚乐凡虽然一脸的冷漠,但实际上跟马良的话还算比较多的,有时候不自觉的还能说些心里话。
“这说明局长看好你,对你委以重任啊!”马良一脸坏笑的说道。
“如果哪天省长看好我,我是不是要搬到菜市场里面去办公了?”
“怎么?新来的伙计你不满意?”
“……太笨了。”
此时徐雅搬着一纸箱新领到的办公用品进来,见到马良也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算是打招呼。
“我说你们这屋的小伙子们都哪儿去了,怎么能让一姑娘搬东西呢?”马良既是套近乎,又是真纳闷儿的问徐雅。
“让我罚在外面做俯卧撑呢。”徐雅淡淡的说。
马良侧身往门外看一眼,果然,三个小伙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地上拼命俯卧并且撑着。
“这是为什么呢?”马良问道。
“谁让他们又骗我!”徐雅愤愤的说道,说完又接着把纸箱里的办公用品拿出来,分成五个等份。
马良“啧啧”的走到龚乐凡身边,耳语道:“真是难为你了,你这儿男的不中用,女的……像男的。”
龚乐凡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你懂我”的意思,随即便又恢复平静。
“看完你就走吧。”龚乐凡对马良说完又向徐雅说道:“你去把他们三个都叫进来,咱们对刚发生的这起案子开个分析会。”
“是罗大林的案子么?”马良没有在乎龚乐凡的逐客令,也没有管徐雅是不是要跟龚乐凡还有交流,插嘴问道。
“是啊。”
“这个案子不是小case?”
“对我们跟他们能一样么?”龚乐凡反问道。
“怎么不一样?”马良故意也反问。
“就算是这案子现在已经破了,对于我们、跟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一样。”龚乐凡似乎并不再想往下说,只是有些不耐烦的重复着。
“我想听解释。”马良的问题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继续挑逗的说。
“他们能理解案子是怎么破了的么?”龚乐凡左眼的眉毛上挑,那一副倨傲的姿态,配上他那张清逸俊秀的脸,着实让马良心颤了一下——虽然这些年马良没少看到这个五官上的这种表情,但是每次见到都会觉得这个浑身没有一点让人觉得舒服的年轻人是那样骄傲的在征服你的脑子。那些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作案人的思维逻辑、案件的关联、作案过程中的意外导致的奇怪现场……他却都能分析、判断甚至实验出来。他的脑子里简直像住着一个个犯罪嫌疑人,不然他是怎么想的到、能理解这些的呢?
“还……是……变……变态……”蓝晓东还在地上吃力的做着俯卧撑。
戚虎和刘帅已经做完了,顺势坐在地上两人一人点起一只烟,说着关于龚乐凡的“传奇”。
“一开始光看这人吧,跟那些传说好像是不搭边儿。”
“但那分析的叫一个准呐,听说省厅也一直让他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去。”
“变……哎呦,我做不了了……”最后几个晓东实在做不下去了,一卸力,直接趴地上了。
刘帅赶紧给晓东点上烟说道:“我说咱们以后别说他‘变态’了,这有过人之处肯定是得与众不同一些。”
“就是就是,咱们跟他好好学,他这人虽然有点儿‘那样’吧,但是教咱们我觉得还是挺用心的!”戚虎也赞同的说道。
晓东努力把气儿喘匀了坐起来:“我不是说他,我是说徐雅,简直就是个变态!魔鬼!女巫!恶霸……”晓东骂的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戚虎跟刘帅在使劲儿冲他使眼色。
“龚、老、师,让你们进去!”徐雅特意走到晓东身后,贴在他耳边的说了这句话。
晓东的话音戛然而止,赶紧回头想跟徐雅解释,但是含在嘴里的烟忘了吐,一口呛到了自己,使劲儿的咳嗽起来,连呛带咳的眼泪汪汪的看着刘帅和戚虎。
刘帅和戚虎都无辜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以后来我面前不要抽烟,抽过烟也不要来我面前。”虽然进来之前晓东三人特意掐了烟,但是身上残留的味道还是让龚乐凡皱着眉头说了这句话。
马良马队长发扬了厚着脸皮就不走的作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不知道是不是跟龚乐凡曾经是心理医生有关,每当他想在气势上占些优势的时候,对面这个看着年轻斯文的小子,总是有办法一开口就让他没有了气势。
“死者罗大林,男,25岁,外来务工人员。昨天夜里被发现死于市南区租住的家中,报案人是他的邻居。”龚乐凡说完便示意徐雅接上。
“昨天晚上八点左右邻居听到有激烈的争吵打闹声,之后便悄无声息了。后有一户邻居家的男主人接下夜班的女主人回家,发现罗大林家门没关,俩人觉得不对劲就进去看看,进屋发现其尸体。当时跟他同居的女友商琴梅瘫坐在一边,表情呆滞,沉默不语,手染鲜血,于是报了警。尸检的结果是罗大林胸部和腹部中刀,失血过多身亡,现场发现疑似作案凶器的水果刀正在等待做指纹比对。据邻居说,他家平时总有些年轻人进出往来,没有过什么大动静,附近除了老住户,基本都是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的,他们经常一群一伙的来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徐雅带着点儿播音腔儿,把这份案情说明念完。
“嗯,接着念。”徐雅手里的这些资料都是刑警队的资料档案管理员小毛给拿过来的,龚乐凡示意徐雅接着往下念。
“能不能换个人来念?”徐雅本来就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女气质,此时她已经渐渐的适应了龚乐凡的风格,觉得跟他提些要求也没什么。
在众人瞪大的眼睛的注视下,龚乐凡依然面无表情的迅速指向蓝晓东:“那你来。”在龚乐凡看来,从来不存在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不要浪费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嫌,嫌疑人商琴梅23岁,女,无业,与罗大林同居三年未婚,原因是男方的父母不同意。同居期间共流产三次,最近一次是半个月前。”晓东念完后看向龚乐凡。
龚乐凡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眼睛向马良那里瞟了一眼。
“你们怎么看?”龚乐凡的视线迅速的扫过对面的四个人。
没人说话。
龚乐凡就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看着,四个人见躲也躲不过,于是互相看看,都想让彼此先说。
“解剖尸体的时候我们也都看了,梅老师不是说确实是死于刀伤么,那咱们就等指纹比对结果出来就行了……”僵持的都有些尴尬了,戚虎只好先说到:“作案动机,应该是情杀吧?”
“动机?”龚乐凡皱了皱眉头。
“流产、不结婚……这不都是动机?”戚虎反问道。
龚乐凡的眉头继续皱着,几个人知道有些不妙。但晓东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有什么不对么,龚……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叫我龚乐凡。你们觉得这个东西里提到作案动机了?连被害人基本的社会关系都没有!”龚乐凡一把拿过晓东手里的纸张挥动着,语速甚快的问道。
“要……要不,咱们再审审?”从刘帅说话的样子来看,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富二代,反而挺能照顾人的情绪的。
但是这对龚乐凡却是没有用的,他根本没有照顾任何人情绪的想法,继续挥着手里的纸张说道:“这大概是刑警队故意漏给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
“那我去审!“徐雅激动的举手,好像重审这事儿已经定了似的。而且,现在的她愈发肯定,龚乐凡是对事不对人的。
“凭什么你去啊!“戚虎说话总带着那么点儿莽撞气,见徐雅一个姑娘在龚乐凡面前也没有他们那么怂,他也大胆的开了口。
“就凭我是女的,犯罪嫌疑人也是女的。她说什么我容易产生共擎,这在犯罪心理学上是有讲过的,那些资料你看没看过啊?!“徐雅也是个得理不让人的刀子嘴。
“行了!我想马队长的队员也给我们保护好案发现场了吧?”龚乐凡此时又看了马良一眼,冲正在争执的戚虎和徐雅说道。
马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在龚乐凡身上那股倨傲的气质又开始弥漫了。龚乐凡不仅在案情分析上要求严格,就连做事的顺序和书写的工整都有严格的要求。就从他去洗手间的各种洁癖表现上就能看出,他该是个有多么严重的强迫症的人。
“那我们去现场?”晓东看到龚乐凡的矛头此时不是对准他们四个的,便大胆的说了一句。
“走。”龚乐凡转身拿起桌上的证据箱就走,经过马良的时候停顿了下:“要一起么?”
马良瞬间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儿,我叫小毛,叫小毛跟你们一起去,算我们刑警队参与了啊!”
马良边说边往外走,背对着龚乐凡的时候,表情中似乎流露出一丝得逞了的笑意。
徐雅四人还是第一次跟着龚乐凡出现场,见龚乐凡自己背着证据箱,她好奇的问:“取证不是证据科的事儿么,你干嘛自己背个箱子。”
“不一样。我们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判断跟从刑侦的角度判断可能会有所不同,不过也可能派不上用场。”龚乐凡说的话很诚恳,但是依然体现了惜墨如金,多余废话一个字儿都没有的作风,听起来还是让人感觉那么的不接地气。
坐着龚乐凡开着的车,徐雅惊奇的发现,龚乐凡的车技出乎意料的好。
“龚……乐凡,那个,你这开车技术,挺好啊。”想起不让叫他龚老师,戚虎硬着头皮叫了声“乐凡”,这个名字单独叫真的挺好听的,就是叫这名字的人怪了点儿。戚虎心里想着,但是为了拉近关系,他还是没话找话的说着。
沉默。
其实龚乐凡但凡能稍微应付一下这样的搭话,可能也不会让人觉得跟他相处那么的不舒服。
“开车的时候别跟司机说话,影响注意力。”徐雅见龚乐凡像根本没听见似的静默许久,便接了话,想化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可能是因为坐在副驾上的原因吧,她觉得她说这话比较适合。
“我是在想……”龚乐凡突然说话了:“副驾这个位置为什么让一个姑娘来坐;装办公文具的纸箱子为什么让一个姑娘来搬;你们的尴尬为什么让一个姑娘来解围……你们到底能干什么?!”
龚乐凡这番话让那四个人都很尴尬。他这些话确实都是在偏向徐雅,但是徐雅很可能会因此被那三个人埋怨。徐雅此时甚至有些忿忿的想:“亏你还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呢!”
车里一下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