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入房间,驱散了数日的阴暗。面色苍白的少年咳嗽了一声,继而睁开双眼。这里是哪儿?路铭邱捂着自己的头,我记得自己摔死了……或许,那只是我的一个噩梦?其实,我还活着?他艰难地坐起来,想去拿床头柜上的水,刚握住手就一抖,水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路铭邱盯着自己右腕骨上闪闪发亮的印记,汹涌的记忆冲进脑海。苏维斌悲伤恐惧的眼神浮现在眼前,路铭邱赶到喉咙里有一股甜腥味,忍不住呕了出来。鲜红的血迹染上洁白的床单,他定定地瞧了瞧自己的血,回想起自己之前已经变成碎肉的事实。
门被打开,吴珏和三名医师迅速冲进房间,在他胳膊上注射针剂。路铭邱想反抗,但是没有丝毫力气,只能看着他们将银蓝色的液体注入自己的体内。
“你们对我这么粗暴,估计这不是天堂。”路铭邱苦涩地笑着,墨眸里没有一丝神采。他看了看四周,感叹道,“地狱原来就是这样子的啊。”
“这里不是地狱,是十层连窟。”吴珏将碎玻璃清扫干净,顺便递给路铭邱一杯温水,“你的魂魄刚刚进入新的身体,行动不适应也属正常。”
路铭邱很想揪住吴珏的领子把来龙去脉问个清楚,那些紫衣服的人是谁,他们又是谁,为什么会到启航中学来选什么劳什子“觉”,但他首先面对自己已经挂了这个事实,光这一点就难以接受。
“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现在成了什么东西吗?”路铭邱拼命稳定自己的情绪,等到他能够说话时,他第一句的就是这个。吴珏注视着他的双眼,似乎在仔细思索。一会儿后,才淡淡道,“我叫吴珏,以后就由我负责你的安全。你现在的身份是,觉。”
“每一个人都有天魂,地魂,命魂三魂。当一个人生命终结的时候,除了命魂,其他所有的魂魄都会随之散去。你的魂魄,在濒死的那一刻已经脱出身体,只不过恰巧逢到灵能祭典所产生的力量,重新凝结在了一起。之后,那股力量重新复制出与你原先一模一样的身体,供灵魂栖身。这样的人,我们称他们为,‘觉’。”
“哦……”路铭邱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崩溃了,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否定世界观的。他顺着吴珏的思路去想,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你的意思是说,学校还有……我的……尸体?”
“是这样没错。”
天哪!路铭邱恨不得拿刚才的玻璃渣扎爆自己的脑袋,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先出去下,我想静静。”
“嗯,别做伤害自己的事。”吴珏不放心得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转过身,示意其他三个医师离开病房。路铭邱的手开始控制不住颤抖,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充斥着他的心脏。他已经死了,现在的自己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灵魂拼凑而成的怪物。爸妈在外打工,现在还不知道这事;还有路琪,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她要是知道我已经死了,会怎么样?
路铭邱越想越害怕,他觉得浑身泛冷,冷得快要结冰,于是就躲进厚厚的被子里。他蜷曲着身体,咬紧牙关,直到尝到丝丝血腥味。
他想大声嘶喊,想拼命哭泣,这些情绪冲到他心里,最后变成了笑。他认为自己成了怪物,不人不鬼地“活”在世界上。他想遗忘,离开这个地方,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想撞碎那扇窗户,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
渐渐地,他累了,迷迷糊糊又陷入了睡眠。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再次醒来,摸了摸嘴边的血迹,轻笑出声。他穿好吴珏给他的衣服,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掉那些把他变成这样的人。
路铭邱跟随吴珏往大厅走去,他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深,现在支持他生存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复仇。不知绕过多少路,终于来到了会议厅。路铭邱推开门,一眼便望到端坐在会议厅正中的杨洋,脑海里快速搜寻有关他的记忆。这个人身材和吴珏一样高挑,容貌清俊,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别样的气质,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淹没在人群中的。
他是杨洋,学生会主席!路铭邱突然想起,可他如果只是个学生,怎么会有异能去做这些事,又怎么有能力救自己呢?路铭邱凝视杨洋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心绪千转百回。杨洋既然愿意找医师救自己,就说明他是愿意收容他的,或者……自己对他有利用的价值。
“你好,我是杨洋。”杨洋站起身,有力地和路铭邱握了握手,“这里的时间轴和外界不同,比外界快很多,所以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
“杨洋,我想再见见自己的亲人。”路铭邱本想把自己复仇的愿望说出口,到嘴边却变成了这句话。“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吗?”
“当然。”路铭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谢谢。”
杨洋瞥见他眼里的仇恨消弭了一些,心中一动,“这有什么谢不谢的。吴珏……善后的事情,交给你了。”
“是,杨先生。”吴珏抓住路铭邱的手就要往墙上撞,路铭邱以为他脑子出了毛病,“你可以穿墙?”
“别废话快点。”吴珏蛮横地拽住路铭邱冲上墙壁,路铭邱在轻吻墙的那一刹还是闭上了眼睛。奇妙的感觉过后,他们完好无损地站在花坛下。
“他们看不见我们。”吴珏转过身,“你在这等我,我要把这片区域的记忆彻底清除掉。”吴珏说完,几步便冲出了人群,跃上三楼,开始准备驱散记忆的符咒。
路铭邱没有理会他,只是坐在自己原本的身体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地的鲜血。他原以为自己有准备,但真正看到尸体时还是两眼发昏,手脚冰凉。
“请让一让!”他回过头,是他的数学老师阿毛。阿毛冲进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人险些晕过去。阿毛勉强让自己不倒下,走到路铭邱身边,眼眶很快变得通红。
“是我害了这个孩子……如果,我不骂他,或许就不会导致——”阿毛口中念念有词,捂住头失声痛哭,“好孩子,我刚听你宿舍的人说了,你很努力,只是方法不到位——我不该骂你的,我不知道你压力那么大,会选择跳楼这条路——”
路铭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去安慰数学老师,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自己的死也不是因为压力大轻生。他是被谋杀的,是被陷害的。所有人肯定以为自己是因学习压力大,加上受到老师的训斥,不堪重负跳楼。这样一来,不但找不到真凶,阿毛也得为那些混蛋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