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载湉的生辰伴随着巨大暑热到来,这也是大清国的万寿节。
群臣朝贺,先是中午宴请大臣的宴席,再到晚上后宫的家宴,一天过来都是忙活不堪的。
这时正是傍晚,晚霞染红了天际,微风带动着丝丝热气吹来。养心殿里是时常备着冰块的,以挡炎热的暑气。
“皇上,奴才今儿个就不随皇上去宫宴了。”素琬边帮载湉穿戴,边说着。
“为何?”载湉敛起了眸子,一脸疑虑地渐渐贴向素琬的脸庞。
素琬瞥了瞥左右,遂往后一仰,面颊泛红,黛眉轻蹙着说道:“也没什么事,皇上去完宫宴回来就知了。”
载湉伸出手去刮了一下素琬的鼻尖,素琬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遂红着脸抿嘴一笑,只听载湉笑道:“朕会早些回来的。”
有了他的这一句话,素琬便觉得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心也暖暖的。
储秀宫里甜甜的瓜果香与清新的百合香交织成一股独特的香气,不断地充斥着静芬的鼻腔,静芬端坐在软垫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她鹅黄色金丝缎凤袍上熠熠生辉,髻上赤金的凤凰簪子也被反出光亮,可见她是仔细装扮过的,而那一刻,看着她真是恍若佳人。
“皇后娘娘,老佛爷已梳洗好了。”秋实缓缓走来禀道。
静芬回过神,见慈禧已迈着细步走来,随即起身福礼道:“臣妾给老佛爷请安。”
“皇后来了多久了?”慈禧不紧不慢地坐到软垫上,捡了果盘里的一颗葡萄剥着皮。
“臣妾刚到不久,相与老佛爷一同去赴宴。”静芬柔声回道。
“静芬,你过来。”慈禧细细打量了一会儿,便招手示意静芬坐上前来。
静芬低头应是,乖乖地走上前去,坐在慈禧旁边的软垫上。
“静芬啊,你与皇帝大婚已是半载,皇帝来你钟粹宫歇过几次啊?”慈禧悠悠地将手里剥好的葡萄放下,故意提高了音量问道。
“回老佛爷,皇上常来臣妾宫中用膳。”静芬听出了慈禧话中用意,便是有些羞愧,遂低下头怯怯地回道。
“你都说是用膳,不过哀家可不是问你皇上来用膳的事儿。”慈禧敛了敛眸子,直直地望着静芬。
静芬只是轻轻抬头一瞥,便瞥见慈禧明亮的眸子,里中含着一股精明。静芬只觉得更是羞愧,面颊通红着,回得声如蚊蝇:“皇上的确只是来臣妾宫中用膳而已。”
慈禧听罢,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带动着髻上的珠翠泠泠作响,只闻她叹息道:“静芬啊静芬,最后还是得让哀家这老婆子麻烦一趟。”
万寿节的晚宴设在了重华宫,没有外臣,皆是皇亲国戚、内外命妇。丝竹声不绝于耳,舞姬舞得令人眼花缭乱,满席珍馐垂涎三尺,席间的每个人,莫不是金尊玉贵。
载湉早已看惯了这荣华下虚伪的一切,“万寿节”不过是对皇帝,而不是对自己。
宴席过半,外头带着星子的天空绽开一朵朵烟花,五颜六色,绚烂无比。载湉坐在高殿的宝座上,看着殿门外隐隐透出的烟花影,心里想的是与素琬一起看烟花的那一夜,两个人一起发的那句誓言。
正当载湉想得出神的时候,静芬忽然的一语,将载湉拉回现实:“臣妾已在宫里备好了皇上最爱的山药红枣糕,皇上可否移驾钟粹宫尝尝?”
载湉皱了皱眉头,抬眸见堂下众目睽睽,也不好公然回绝皇后,遂道:“朕养心殿还有些事宜未有处理……”
静芬有些尴尬地望着慈禧,却见慈禧不紧不慢地捏着锦帕拭了拭嘴,说道:“也别怪哀家这老婆子多管事,皇帝皇后成婚也是半年之久了,却没有半点儿皇嗣的消息,今晚正是个好时候,何况皇后也是一片心意呢。”
慈禧都发话了,载湉便是更显为难,他心念着在养心殿等他回去的素琬,他不想食言,更不想与皇后独处。
此时的载湉心乱如麻,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阴翳,太多的身不由己充斥着他的生活,只是这一次,他好想由着自己的心。
思虑之时,空气就像凝结了一般,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载湉,期待着他的回答。一旁的祁顺感觉不妙,遂细声对载湉道:“皇上放心去钟粹宫,奴才会去和素琬姑娘说明白的。”
祁顺的这一句话,着实让载湉松了口气,朦胧的眼睛渐变清晰,只听他微寒而不带感情的声音钻入众人的耳中,“朕即刻便去皇后宫中吧!”
载湉说罢,静芬又惊又喜地望着慈禧,慈禧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无论是大清,还是载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