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手指尖就要触到黑镖之上,脑中猛地精光乍闪,惊道:“哎呀不好!忘了这点,差点要了我小命!“
他猛然记起那部《璇枢九策》破阵之法篇中,专门有玄血之阵的描述,其中曾经说过:所谓‘玄血’者,玄者黑也,血者祭也,这玄血之阵,当用血祭之法闯生门而破。
“可是这匆忙之间,到哪里搞到鲜血来行那血祭?”
斗然又一转念,记起了自己受伤的屁股上还在不停流出血来,不禁失声而笑,说道:“哈哈哈,老天爷助我,今日合当区区在下破此妖阵。”当下用手在自己的屁股伤口处抹了一大把鲜血,探手朝那把黑缨镖拔去。
一握到镖上,手掌中沾的鲜血就像遇到了海绵一般,一丝丝的全部被镖身吸了进去。他惊喜不已,就又抹了一把血,攥到镖上,直到换了三五次手,看到血被吸收的速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快了。
他心知这血祭已成,便双手握镖,奋力向外一拔……
就在那八门玄血阵的黑幕刚要触碰到叶龄筱紫色的衣裙之际……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镖出,阵止,八枚镖之间的黑色阵法全部消褪而去。
也是机缘巧合,元戎按照那《璇枢九策》之上所授的破阵法门,竟稀里糊涂的解掉了这八门玄血咒阵。
赵龄真和叶龄筱二姐妹一经施救,大喜过望。
然而,她俩还来不及思索眼前这个小乞丐缘何会破解如此玄妙的咒阵,也顾不上感谢元戎的救命之恩,就又遇到了新的紧迫状况。
只见道路的两旁,三三两两的残兵,已经又重提起刀枪,缓缓爬起身来,围住了她三人。
其中一个兵官提刀指着元戎,大声凶道:“大家伙都看到了,这个臭小子,刚才竟然杀死了锦衣卫的镇抚使胡大人!我们要是让他跑了,上面责怪下来,必定是死路一条,左右都是死,兄弟们还不如都抄起家伙来,把他们三个剁成肉泥!“其他兵卒听了这话,一个个如狼似虎般,搏命般朝元戎砍杀过来。
赵龄真大急,心知那胡缨乃是堂堂朝廷命官,今日死于非命,他们三人显然已是闯了滔天大祸。这小乞丐不会武功,师妹也已负伤,留在此地恶斗,徒然会多些周折麻烦。
当下便左手挽住叶龄筱,右手提起元戎,体内真气催发,使出了清静派的独门轻功仙术“青云扶摇功”,顿时脚下生出徐徐清风,托举着他三人,跃过街边屋顶,朝城外飞驰而去。
那些残兵见三人竟然宛如仙人般凌空跃走,只得大眼瞪小眼,呆在了当地.
*********************************************
这清静派的“青云扶摇功”,乃是其建派祖师清静真人孙不二所创,取“青云直上,扶摇直上”之意,脚下由清风仙术吹送,果然是疾似奔马,迅如脱兔。不一会儿的功夫,赵龄真就已出了兴安府,向着北方奔出七八里路。
一来因她方才已经打斗了半响,二来此时身上负着元戎和叶龄筱两人,体内的一股真气缓缓消耗殆尽,只得收了功法,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条贯通南北的快马驿道,曲折绵延,直通天际。
他们经过刚才一场恶斗,犹然惊魂未定,虽然疲惫不堪,却也不敢多加停留,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向北缓步而行。
刚走了几步,又听到身后一阵乱糟糟的马蹄作响……显然是有许多骑快马朝他们这个方向赶来。
元戎大惊:“难道是那些官兵骑着马追来了?哎。。老子本就被通缉在案,今日又杀死了朝廷命官,若被他们逮住,肯定是要死翘翘!”
“也罢!我们三人现在步履沉重,哪还跑得过这些快马?”念及此处,索性停下了脚步。
那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元戎回身朝远方眺目,见有七八个身穿墨绿色衣衫的人,跨着马赶来。他舒了一口气,心道:“原来不是官府的人,看他们衣着打扮怕,应该是过路的商客。”
怎料叶龄筱却满脸喜色,兴奋的大叫道:“啊!杨师哥!怎么是你来啦!咦?怎么你们都来啦!”赵龄真也是大喜过望,二人抛下元戎,一起朝那群骑马之人跑去。
元戎被孤零零的丢在了一边,见那群墨绿衣衫之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左右年纪,面如楚玉,目似朗星,竟生的相貌俊雅,仪表不凡,手中持着一把折扇,头戴一缕万字头巾,扮作书生相。他身后跟着的一众男子,都比他年轻,背上都悬着剑,显然身怀武艺。
赵龄真和叶龄筱言笑宴宴的和那七八个男子交谈起来,浑然没有了之前仓乱逃跑的惊恐之色,神态之间,显得与那些人极为亲密熟悉。
寒暄数句,那书生问起了二女为何会在此地,叶龄筱伶牙俐齿,遂将她俩如何受师命离了齐云山,如何在街上与官兵大打出手,又如何被那胡缨囚在八门玄血阵里,等等诸事娓娓道来。
元戎被冷落在一旁,微觉凄然,寻思:“这群人到底是谁?看样子和她俩关系甚密?他们亲爱和睦,而我却孤零零的无依无靠。”
他又看到叶龄筱说话之时双眼流盼,秋水盈盈的望着那书生,心中又不禁笑道:“这个书生风度翩翩,相貌不凡,也难怪这小姑娘对他如此含情默默。”
叶龄筱讲到最后,终于手指元戎,道:“就是这个小乞丐,刚才背后偷袭,杀死了那只山羊胡子臭狐狸,又破了那道妖阵,我和师姐才逃脱出来。”
那书生见元戎浑身上下破烂不堪,还露着一大截屁股,微感诧异,忙团团一揖,问道:”你说的小乞丐,就是这位小兄弟么?”
叶龄筱尚对元戎先前的无礼举动怀恨在心,笑道:“是啊,这个小乞丐虽然讨厌,但也马马虎虎算得上半个救命恩人。”
赵龄真闻言连忙啐道:“师妹胡说!救命恩人就是救命恩人,什么叫半个救命恩人了?要不是刚才这位小兄弟破了那个胡缨的法阵,我俩这会儿早已被囚在监牢里了,你还不快快认真的谢谢恩公!”说完便朝着元戎盈盈作揖。
叶龄筱一吐舌头,笑着匆匆一拱手,算是谢了救命大恩。
那书生见小师妹无礼,忙抱拳道:“既然是恩公,我在这里替师妹拜谢了。”元戎连忙一一还礼。
赵龄真起身道:“啊,都忘了引见。我名叫赵龄真,这是我的师妹,叫做叶龄筱,刚才她对你多有冒犯,还望不要见怪。这些是我们七真教南无派的师兄弟们。”
她又特意指着那书生道:“这位是南无派的大师哥,名叫杨驰誉,平时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江湖上送他一个‘玉面书生’的称号。”
原来这“玉面书生”杨驰誉系那七真教南无派王真一道长的大弟子,这日也正是要去北平府赴七真教论仙大会。只因师父王真一先行一步,他几人稍后跟来,碰巧在这驰道之上,远远看到了赵龄真施展轻功急速奔过,遂带领着众师弟快马加鞭追赶而来。
赵龄真介绍完了自己这边的人,略微一顿,又问元戎道:“还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元戎本来在想:“原来这群人都是那七真道教的弟子,这七真道教共有七个分派,这几个绿衣男子是南无派,这两个姑娘是清静派,原来他们都是一伙儿的。他个个仙姿绰约,武艺高强,如人中龙凤,尤其是这个玉面书生,文质彬彬,相貌堂堂。而我却污秽不堪,脏乱邋遢,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股强烈的自卑感正在萦绕心头,忽听她这么一问,脸上一红,结结巴巴的道:“我……呃……在下……名叫……元……元戎……”
赵龄真笑道:“元兄弟,我们刚才一起闯了大祸,杀了朝廷命官,这兴安府肯定是不能再呆了。实不相瞒,我们众人此番要一路向北,赶去北平府,却不知道你后面是如何打算的?”
这句话正问到了元戎的痛处,他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道:“这茫茫大地之上,浩浩乾坤之中,到底何处才是我的安身之所呢?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赵龄真看元戎的衣着,便已猜到了三分,此刻瞧他低头不语,表情无助,更是知晓了七八分,心中思量片刻,问道:“元兄弟,我看那些官兵后面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孤身一人,需不是他的对手,不如与我们结伴同行,一道儿去北平,你看如何?”
元戎听此,心中闪过一丝明亮,犹如在漆黑的夜空中看到了天边耀烁的启明星,寻思:“我随他们而去,倘若是能够投身拜在七真教门下,有朝一日修成一身武艺仙法,将来出人头地,也好过如此漂泊流浪。”
他正在犹豫该如何开口答应,听那叶龄筱接着说道:“是啊是啊!小乞丐,我看你这个样子,也是无处可去,不如跟着我们去北平府玩耍,我这位杨师哥武功最是高强,有他保护着,谅那官兵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叶龄筱这话本是好意,但元戎听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需知他生来就是一副要强的性子,现下自卑的心态更加激发了这股倔劲儿。他心道:“自己好好的一个男儿,干么要别人保护了?嘿嘿,我元戎即便是改日被那群官兵杀了,也不要寄人篱下,朝你们低头!”
想到这里,他一改惆怅的面容,强言欢笑的说道:“哈哈哈!我……阿不,在下毫不费力,轻轻松松就破解了那只臭狐狸的八门玄血阵,谅那帮残兵败将见识了我的厉害,再也不敢来我面前逞能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咱们青山不在,绿水长流,这就告辞啦!哈哈!”他初涉江湖,便也学那江湖人士说话的口气。
元戎转身要走,赵龄真秀眉一蹙,连忙说道:“元兄弟,今天你舍身救了我师姐妹二人性命,此番大恩大德,我等未克相报,却都谨记于心。日后但有所需,尽管到北平府白云观来报我名号,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清静派的众弟子也会全力相助!”
她伸手又从怀中掏出那个白色瓶子,抛给了元戎,接着说道:“这药外敷可疗你的剑伤,保重了!”
元戎举手接住了瓶子,心道:“这白衣师姐好是个好人,比她那个刁蛮师妹不知强多少倍。”他身子一转,朝后向她挥了挥手,踱着步子走了。
只是这一转身,屁股上的大洞却朝向了众人,那块撕开的破布呼喇喇的迎风招摇,又引得叶龄筱一串铃铛般的羞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