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戎低着头,旁人均未注意他的异常,秦红袖见他不住发抖,只道他非常惧怕,还以为他只是个没用的草包孬种,便微微一笑,继续听上官图南禀报。
上官图南接着道:“听那胡缨说,就是在前几个月,他跟随毛大人带队到元府搜查,将那个宅子翻了个底儿朝天,却什么都没搜到,本来这个案子就要这样断了线索的。但突然有一日,他们得知元忠恪竟然还有一个十六七岁大的儿子,此刻私逃在外,于是他们断定那部书肯定是着落在这孩子身上。”
秦红袖已经隐约猜到,忙问:“那孩子就是这个元戎么?”
上官图南道:“正是!可惜后来胡缨却在办案过程中受了重伤,差点见了阎王,还好搭救及时,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元戎惊骇:“什么?那胡缨竟然没死?”
上官图南接着道:“我前去他府上探视,他显然不愿过多谈及受伤之事,只说自己一不留神,竟伤在了几个小毛孩子之手。后来我又找到了当时在场押解囚犯的兵卒,从他们口中才打探出,就是这个少年,与两个女匪闹市截囚,合伙伤了胡缨。”
秦红袖思索片刻,道:“天下重名之人甚多,你又如何能确信这少年便是你说的那个元戎?”
上官图南双目射出寒光,转头扫向元戎,怪笑一声答道:“天下重名之人虽多,但是相貌一样的却不多见。小人后来处处留心此案进展,有一日看到朝廷贴出了通缉榜文,这个元戎赫然在列,那告示之上所画之人,正是这个少年!”说罢伸手从怀中一掏,拿出了一幅纸张来,他将纸张慢慢舒卷开,恭敬的递至了秦红袖的手中。
秦红袖看那纸张,原来是一副通缉榜文。转头向着元戎扫了几眼,再看那榜文上所画之人,果然与元戎长相一般无异,便道:“上官大人是我安插在朝廷的耳目眼线,这些年为我靡音谷做了不少大事,我怎么会见疑于你。你这条机密很是重要,本谷主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上官图南大喜,忙倒头拜谢。
秦红袖又向元戎问道:“这么说的话,你便是那元忠恪之子无疑的了?”
元戎慢慢调顺了呼吸,从刚才的愤怒之中缓了过来,他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心想:“元戎啊元戎,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需要忍了这口恶气,以图后计。这上官图南把告示都拿出来了,上面画着我的像,这叫做铁证如山,看来此番赖是赖不掉的了。索性便将计就计,来他一个移花接木。”他不答话,只是头一抬,哈哈大笑起来。
秦红袖不解,问道:“你笑什么?”公孙姑洗也忙喝道:“臭小子无礼,谷主问你话便赶快回答,怎地如此不敬?”
元戎止住了笑,低下头,故作沉吟的说道:“小人怎么敢对谷主不敬,自小人一进靡音谷时,便被谷主的仙乐琴音迷住了魂儿,从那时开始我意识到,这一辈子只有为谷主报效尽忠,肝脑涂地,方才不枉了此生。”
秦红袖虽知他是溜须拍马,但仍是会心一笑。元戎伸出手来,一竖大拇哥,接着道:“这位上官大人,不愧是在锦衣卫里混饭吃,这探听机密的本事果然是一顶一的强。只不过,嘿嘿嘿……可惜你只是说对了一半罢了。”
上官图南奇道:“此话怎讲?”
元戎笑问:“你刚才所说的话,都是从胡缨和那帮兵卒口中探听而来,而均非你亲身所历,是也不是?”
上官图南显得极是得意,道:“没错,正是我四处探访,费尽心力,才从他们口中打听出这些机密的情报来。”
元戎道:“这就对了,胡缨这人阴险狡诈,行事向来诡秘,你又怎知他所说之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那帮残兵败将连些许囚犯都看管不好,你竟然信他们的话?”
上官图南怪笑道:“嘿嘿,我虽不敢打包票说他的话全都为真,但是这通缉告示昭然于此,上面所画之人与你的相貌一般无异,你小子难道还想抵赖么?”
元戎又是仰天大笑,说道:“上官大人啊上官大人,我几时抵赖了?没错,这告示上所画之人正是区区在下,家父正是元忠恪,我全家被你们锦衣卫陷害致死,独剩我一人逃难流落在外。”
上官图南眯着眼道:“既然你承认了,那还不赶紧将那部书的下落说出来,免得本官给你尝尝那大刑的滋味!”
元戎不再理他,而是转过头向秦红袖言道:“谷主有所不知,这上官大人所引胡缨之言,有一个天大的破绽在其中,连他自己也被蒙在了鼓里,此事只有小人知晓,因此是一定要禀报给谷主听的。”
上官图南急道:“胡说!我的情报哪里有破绽?你小子莫再强辩,还是赶紧老老实实的招供为妙!”秦红袖却奇道:“是什么破绽,你且速速说来。”
元戎道:“是!按上官大人之言,那****暗伤胡缨之时,还有两个女匪也在当场,不知道上官大人可知她二人是谁?”
上官图南一愣,窘道:“呃……这个……这我确实不知……”
元戎笑道:“那你可知这两个女匪为何要在街市之中大打出手?”
上官图南一头雾水,道:“这……这我怎么会知道?”
元戎暗想:“说不得,只能来个移花接木,栽赃嫁祸之计。”便道:“你全然不知,为何还有脸在此振振有词?我来告诉你吧,那两个女匪不是别人,正是七真教的弟子!”
他听了锁心楼中那姑娘给他讲述的前事,此时已知秦红袖与七真龙门派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说到“七真教”这几字之时故意提高了语气音量,以示强调。
秦红袖果然脸色微变,奇道:“什么?你是说……七真教?”
元戎道:“是啊!就是七真教的弟子!实不相瞒,当日里她俩想抢走小人身上的那部奇书,以据为己有,便把小人擒住,又刺伤了小人的屁股,以防我逃走。胡缨当时恰好经过,担心奇书落入他手,这才和她二人打斗起来。”
上官图南急的憋红了脸,怒道:“你……你胡说,我听在场之人说,你和那两个女子明明是一伙的!”
元戎道:“你又不在当场,如何知道我和她们是一伙儿的?要是一伙儿的,为何他们要刺伤小人的屁股?”说罢屁股向上一摆,裤子往下一拉,漏出了那日被刺破的剑伤出来。
秦红袖已微微相信他的言辞,见他这举动极为不雅,面容红晕,忙啐道:“好啦好啦!大庭广众之下,这成何体统!”元戎忙嬉皮笑脸的提起了裤子。
秦红袖故作镇定,道:“那依你之言,后来又如何了?”
元戎道:“后来小人偷袭了胡缨,却被那两个女匪劫走,小人势单力薄,那部奇书只得落入了他们七真教的手中。”
上官图南忙问:“胡说八道!我来问你,要是你和那两个女匪不是一伙儿的,又为何她俩伙同一起,刺伤了胡缨?”
元戎恨恨的道:“胡缨抓走了我全家老小,此番深仇大恨,我若不报,何以为人?”他这句话发自肺腑,倒也没有丝毫的做作之意。
秦红袖听了连连点头,心想这杀父之仇,确实该报,对元戎之言又信了几分。但她向来喜好猜忌,眼角不住斜睨元戎,寻思其中的可疑之处。
元戎察言观色,心道:“说不得,还得再激将一下,才能让这谷主信服。”便又道:“后来,又来了几个七真教的弟子,其中一个,好像是叫做不知是北无派还是东无派的白面书生,杨什么什么的……”
秦红袖道:“南无派的玉面书生杨驰誉?”
元戎一拍脑袋,说道:“啊!正是,正是这南无派的杨驰誉,瞧我这记性。就是这个杨驰誉亲手夺走了那部奇书,说要去北平府白云观,把他呈送给七真教龙门派的冲夷子陈…。。陈……咦?陈什么来着?”
秦红袖听到这里,一张秀脸早已气的发紫,右手在回廊栏杆上重重一拍,咬牙切齿的道:“你是说陈通微么?”
元戎又故意装的恍然大悟,说道:“不错!正是陈通微!咦?莫非谷主您是神仙转世?怎么什么都知道?”
秦红袖双目凝寒,狠狠的道:“陈通微……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和我处处做对么?”
元戎心中大乐:“嘿嘿,这激将之计成了!只缺一个画龙点睛之笔!”也义愤填膺的道:“哼!这个杨驰誉,真是好不嚣张!他不但夺走了小人手中的书,还说……还说……”
秦红袖奇道:“他还说什么?”
元戎犹豫道:“他还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狂妄之辞,说天下有一副‘龙笛凤笙’宝剑,是什么四大名剑之一,他向来喜爱收集宝剑,有朝一日一定要把这‘龙笛凤笙’宝剑的主人打个屁滚尿流,满地找牙,然后把那宝剑据为己有!”
秦红袖听到这里,哪里还能再忍?手腕一转,从朱红色的衣袖之中,竟掏出了一对短剑出来。她左手持着其中一柄剑,在空中猛然一挥,但听一阵龙啸之音,一股音波从剑刃发出,凌空击到了回廊之侧的木阑干上,竟将阑干从中碎裂开来,木屑四处飞溅。
那音波余势未消,又飞至了池塘的水面,直炸的水花激起,池中几条翻腾乞食的鲤鱼竟也被殃及,一挺肚皮浮了上来,眼看是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