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时,黎瞮回上海去了。
本来她是邀请我一起回南方去的。毕竟在连续十几个小时的车上,如果没有熟人的话,那么能陪伴你的只有身下很硬的座位和手中永远冰凉的金属机器。
有如你独身走在喧哗又缤纷的街上,男孩和女孩一对对地走在你身后或是在你的四周。但你不认识任何一个人,所以这条大街对你来说其实就是毫无意义的一条路,而不是那些人认为的度假胜地。
这便是孤独,每个人都逃不过它,无论你是怎样的躲避它,但总有一天,在那个特定的时间,你终究会被它吞没。
它是永远没有办法逃过的魔鬼。
但我始终没有同意她的建议。因为比起这个孤独的北方,我更不愿意回到那个悲伤的南方。
那是被泥泞玷污的悲伤。
不过很庆幸的是,黎瞮最终还是没有尝试到那种滋味:她的家属派了一辆车来接她。我看着她欢呼雀跃地上了车,兴奋的和我摆了摆手,俨然没有了平时的倨傲。
随后在那辆轿车的尾气中,我明白,这对我来说的长达一周,而难过的国庆假期,开始了。
因为刚来到北方,而且来这里的时间又大多在学校,所以在我租的屋子附近,四邻和我的关系甚至比我在学校里的关系还冷淡。也因为这个原因,现在,我已经大致能猜到我的七天假期会变得如何悲哀了。
手机在口袋里叮咚了一声,我有些疲乏地打开,毕竟能让我期待的发短信的人现在也永远不会再发给我了。
屏幕上是赫然的“黎瞮”的名字。
“我已经在上海了,小学妹你在哪呢,回去了吗?”
我看了好一会儿这句话,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毕竟总不能告诉她我已经准备好在屋里发霉了。
“若歆,记得明天去学校哦,他们在那里办了音乐会,4号的时候市广场会有烟花,不要总待在屋里和作业谈恋爱了,玩得开心。”
我呆呆的盯着屏幕,又看了会儿在叮咚声中黎瞮传来的新信息。
在这片刻,我突然很想哭出来。
我又怎能不想哭呢,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孤独的假日里,能关心我的不是那个我忘不了的他,也不是我那从未谋面的父母,更不是我交的那些所谓的“朋友”。仅仅剩下的一个关心着我的,能为了我搜到假期庆典的,能在到达故乡时告诉我平安到达的人,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她一个人了啊。
我抓紧了手中的金属,它在一分钟前还是我最讨厌的金属,现在却成了我唯一能同世界接通的阀门了。
谢谢你,黎瞮。
如同黎瞮所说的那样,在第二天我起床时,虚远的便从学校的那个方向传来了架子鼓的声音。我走出门外,抬起头。空灵的天空还微微泛着清紫色,云靄薄薄的铺成一片浅纱,城市的早晨没有夜晚灯光如火的繁华,却也浅显出了属于北方特有的冷谧。
随手在棒球衫外套了件连帽开衫,天气突变的很快,而且是我最讨厌的严寒,但在这个我将要度过三年的地方,我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学会逐渐适应北方的寒冷。
漫步着买了早点,我听着从各式各样的招牌下传来的招呼声,虽然仍然还是我听不懂的北方俚语,但在这般澄澈的天空下,我的心中还是多了丝许的暖意。我擦了擦鼻尖:街上的浓郁气息不断地在那上面聚成细小而微凉的水滴。
凉的透心。
在抵达学校时,那些声乐社的人已经在搭架台了,我看着他们抬过一根根的银灰色的铁柱,另一边则有些科技社的人在“喂喂喂”地试着音响,甚至一些文学社的人还在写着主持词。
我突然觉得北方人还是有些淳朴的,尽管在这之前我还认为他们是比犹太人还要奸诈的存在。
我有些无聊的回过头转了转,音乐会还没开始,我又没加入任何社团,这个时候并没有我的什么事。
但在我回过头的一瞬间,人群忽然吵闹起来。
我听到一个凶悍而暴躁的声音在大声的呐喊着我听不懂的俚语,这声高分贝的喧哗不禁让我刚刚才对北方人升起的一丝好感又抛褚脑后。
我有些不快的回过头,看着那个被人潮如海包住的男生。
的确是人潮如海,不过在这层人海中,我看到的,只有一个人。
可能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的嘴角,或者是因为心虚而刷白的脸色,还是那般与常人不同的坚毅的脸色却都遮不住他在我心里留下的痕刻。
那个名为裴侍冕的男生,在很简单的一面之缘后,我是真的忘不了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