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子走出门外,天色早已大亮,村道上有熙熙攘攘的村民走过,小苏子一一与他们打过招呼,同时也不忘询问爷爷的去向。顺着村民们的指引小苏子满怀开心的向村南走去,他知道爷爷肯定在田里做活,想着过去正好可以帮帮李老头。
没走出几步便突然感觉大地一阵阵轻微的震动,小苏子好奇地回头望去,只见远处村外正有一行人马快速的接近,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村口,眼尖的村民一看便大惊失色,扯开嗓子叫道:“乡亲们快跑啊,是马贼进村了!”此声一出村子里顿时如炸开了锅,村名们纷纷四处躲避。
梨花村是非常偏僻的小村庄,人们生活并不富裕,平日里从未有马贼过来光顾,却不知今日为何会突然冲来一批马贼,要知道对于完全没油水的梨花村马贼来一趟也是不值当的。
马贼们不一会便冲进了村子,约莫有三四十人,为首的马贼是一个魁梧的中年大汉,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光那气势便可震慑不少人。
只听他大声吼道:“兄弟们,咱们发财可就指着这帮人了,统统擒下,一个都不准放过,若有反抗的一个不留!”余下的马贼纷纷称是,一个个面相狰狞的冲向人群,挨家挨户的拿人。
小苏子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当时就傻眼了,也忘记了跑,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迎面一个刀疤脸马贼走了过来,伸手便把小苏子提了起来,走到马贼头子的面前,一把将他摔了下来,那刀疤脸马贼力气极大,小苏子当下便被摔得七荤八素,分不清南北。
待小苏子清醒些时才发现众多村民也未能幸免于难,不一会的功夫便全都被抓到了一起,几个孩子在爸妈的怀里嚎啕大哭,全都害怕到了极点。小苏子顾不得害怕,连忙在人群中寻找着李老头的身影,在人群一角发现了李老头,随即往李老头那边凑了凑,李老头也在人群中看见了小苏子,赶忙将他搂入怀中。年幼的小苏子始终相信爷爷能保护他,不过事情显然没能如他所愿。
为首的马贼见村民差不多都被控制了,满意的点了点头,让手下人清点了人数,得到手下的回报后马贼头子阴森的笑了笑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村,有没有能说的上话的?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
村民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李老头见这群马贼这般蛮狠,护着小苏子的手又紧了几分。马贼头子见没有一个敢出来说话,顿时生出三分火气,只听他叫骂道:“他娘的,瞅你们这副德行,活该穷一辈子,再没人出来说话可别怪哥几个心狠手辣了。”马贼头子语气十分嚣张,显然平日里没少干这种欺男霸女的勾当,只听他几声粗话出口,那群已经哭的不像样的孩子竟一个个收住了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老头见此刻不站出来是不行了,便放开了小苏子的手径直走到了人群的前头,李老头虽然见过世面,但遇到这些穷凶极恶的马贼还是没能像往日一样镇定,他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这位大人,我们村子叫梨花村,不知乡亲们平日里对几位好汉可有怠慢?”
马贼头子闻言头一瞥说道:“怠慢?哈哈哈。怠慢倒是没有,不过爷几个要你们帮忙做件事,你们,可愿意?”说完便环视四周,被他铜铃般大的恶目环视一扫,村民们更是不敢发出声来,生怕被这恶人注意到。
李老头见此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不知道我们这些穷乡里的人有什么可以帮到大人的?”
说来也巧,马贼首领叫张大头,是附近恶名昭彰的山寨大王,为人极为彪悍,前两日路过驿站喝茶时听到一个消息,说镇上有人在凤翔山捡到一块暗红色的石头,石体微热,到了夜里更是有光亮透出,去安城卖了不少银子,得此横财,那人当天便把一家老小统统带进了安城定居。据可靠消息称那人捡到的石头名为火磷石,其内蕴含极强的火力,在凡人手中基本没有价值,但在豪门望族的圈子中却是赤手可热的宝贝,一时之间凤翔山便成了热门话题,不少冒险家纷纷各自准备,前去凤翔一探。
这个消息当然也让张大头极为心动,当下快马加鞭回了山寨,第二日便召集人马赶到了凤翔山山脚下。张大头作为一个山寨头子,除了一身狠劲外还有一个灵活的头脑,他知道凭他手下三十来个兄弟,在不清楚凤翔山地势的情况下很难有什么收获,一阵思索后便动了歪念,如果能控制一群当地村民帮他们寻找,到最后即便没有什么收获,也还能省下不少的时间,在一些危险的山段还能将村民当作替死鬼,在张大头眼里这些村民命如草芥,死多少他都不会在意。
当下他便把来意说了个明白,话中自然省略了让村民充当替死鬼的想法,不过村民们也非傻子,张大头说什么就信什么,不少人稍一思量便明白过来,立即恼羞成怒,预冲出包围与马贼拼命。可这些马贼毕竟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主,哪是村民们可抵抗的,见村民中起了暴动,便毫不犹豫的横刀相向,不少村民被砍伤,场中顿时一片哀嚎,暴动的村民被砍伤后只得缩到一旁不敢动弹。
李老头见马贼们这般野蛮,知道眼下这关是过不去了,反抗是死,不反抗随他们的意进了山却说不定还有活路,不过眼角瞥见身边的小苏子心中又是不忍,低头沉思了片刻好似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当抬起头时脸上带着坚毅神情,迎向了眼前这群凶神恶煞的刽子手们,只听他说道:“要我们进山可以,不过能不能放过这些孩子,毕竟他们还小,进了山啥事都帮不上,带着也只是累赘。”
张大头闻言轻哦了一声,想了片刻,随即竟笑道:“我有那么笨吗?”
李老头听完心中一颤,只听张大头继续讲道:“如果把孩子放走,一会进了山,你们凭着对山势的熟悉说不定就会把我们甩掉,反之小孩如果在我们手上,我想,你们也不会胡来吧,如此我倒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没想到这茬,兄弟们,把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都给我抓起来。”
李老头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好似一口气憋在胸口般面红如血,愣在当场好一会,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即直直的倒了下去。小苏子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凉,一声爷爷悲呼出口,这声呼喊发出好似天都塌下来了一般,让人听了只觉心痛不已。小苏子连忙跑到李老头跟前趴在他身上,颤抖地小手死死的抓着李老头的衣襟,却是早已泣不成声。人群中也是传出阵阵叫喊,村民们都为李老头担心着,同时还有不少为人父母紧紧护着自己的孩子不让马贼们抢夺,可最终却是徒劳,小苏子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毫无感知,那双充血的双眸直盯着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李老头,眼泪渐渐淋湿老人胸口的衣服,但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一动不动。
小苏子脑海中不自觉的呈现出他第一次遇到李老头的场景,那时他还在昏迷中,在自以为毫无生还可能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能帮的就帮帮吧,这年头都不容易啊,更何况还是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又想到这几个月和老人生活的点点滴滴,心中更是悲痛,那是多么幸福而又美好的日子啊!
“小苏子,回家吃饭咯,昨日从镇上带回来的猪头肉还没吃完,今个怎么说也要再喝上一口!”老人总是表现的这么自在。等爷爷等到睡着,从睡梦中被叫醒时总能看到爷爷那张慈爱的面孔。
“你是我孙子,爷爷给孙子买鞋子是天经地义!”类似这般真切的话语如今却渐渐远去,如水中捞月,一触即碎。
直到小苏子被马贼拖出人群,他脑海里依然是爷爷的笑脸,与那洒脱的身形。不过脑海中的一切瞬间便被眼前的一幕击碎了。只见张大头下马走到李老头的身前,嘴上骂了声敢跟老子装死,便拔出背后的大刀,劈向了李老头,冰冷而又无情的刀光划过了空际,梨树上飘落的白瓣毫无阻隔的被掀飞、斩碎、掉落,与之同时掉落的还有那颗幼小的心灵。
“不!”小苏子嘴里一声凄厉的嘶吼声发出,用尽全力想跑过去阻拦,右手拼命的往前伸出,似要把全身的力气用到那只惨白的小手上,然而他的努力却没能阻止眼前一幕的发生。他整个身子被身后一个马贼牢牢拽住,动弹不得。耳中回响着李老头那道微弱无比的声音。
“活着!”
爷爷,死了!!
活着?怎么活?活着?为什么活?小苏子心中一阵撕裂。
骤然,好似有道灵光穿过了小苏子的脑海,让他想起了什么,小苏子瞳孔瞬间猛然收缩,万般记忆充斥着他的脑海,如江河奔腾,川流不息。
片刻后只听他低声自语道:我,叫苏莫!
世间有情皆无情,忘忧还复霜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