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通灵性良驹知名士巧应对陈到说公孙
上回说到,陈到暗夜得了匹白马,没过些许时候便听到有骑兵靠近。只得拿起折铁剑勉力御敌。却见当先奔来两骑,陈到还未考虑周全御敌之策,却见坐下白马先按捺不住,长啸一声便登时向前,直取两骑中间奔去,陈到自是惊骇无匹,然而终是人马一体,也只得硬着头皮挥出折铁剑向两边攻去。谁道只此一合,两骑皆坠马身亡,陈到回想方才险情,下马查看,却发现两骑死法如出一辙,自己掠剑所过,铁枪应锋而折,剑势却是不减,一直扫伤至要害部位。陈到方知,折铁古剑,虽只有一面之刃,却是精铁亦要随锋摧折,剑背还可回护自身,实是全攻全守的神兵宝剑。
陈到此时虽是感叹严纲盛情,肯以如此良器相赠,却仍未松懈对周遭的警惕。只听随着这白马又是一声嘶鸣,“嗖”的一声是一支利箭射来,陈到折铁剑挥出,利箭登时断为两截,这时却听林中一声粗暴叫骂:“谁他妈让你放箭的!伤着马怎……唉我去,好剑法,好身手!”
然而弦收箭发,只在一瞬,又岂是一句话能赶得上?却见林中汉子第二声叫骂才吼出半句,陈到身后又是一支箭射过来,陈到只听身后马鸣,不及转身回防,只觉刚才才包扎好的伤口一阵剧痛,登时昏了过去。
待陈到醒来,发现自己已是在一处河边营帐内,帐内有若干士卒,皆围着一个满脸胡须的英猛汉子,那汉子见自己醒来,粗声粗气的说道:“成啦,睡了整整一天,这小崽子活过来啦,让那个代郡来的医生拿着诊费滚犊子吧!老子今天不杀他啦!”
陈到听出这便是前天夜里在林中出声暴骂之人,勉强起身:“多谢公台相救,还未请教……”
却见那汉子大手一摆:“别说屁话!你当老子想救你,看这随手折铁宝剑,坐下白马良驹,全身上下哪他妈都比你这条命值钱!倒是你那白马颇通人性,见你昏死过去,怎么都不肯吃草料,都饿了一天了,你他娘的要是晚醒个几天,老子就要杀了吃肉了!”
“阁下是不想看那匹马饿死,才相救在下……”
“知道了还在这废话!”那汉子粗暴打断了陈到的问话。“赶紧去把那马喂好,要是那马肯吃你送的草料,饶你性命;若是还是绝食,你就给那良驹陪葬吧!”
陈到还待答话,却已被两名士卒合力架起来到了马槽,说也奇怪,饿了一天的白马一见陈到,前足高高立起又放下,长嘶一阵,便飞也似得吃起面前草料。
陈到笑着抚着白马的脊背,却见那汉子也自身后转了出来,在他身旁站住。“哼,虽然是匹良驹,毕竟还是畜生。连我公孙度这等大英雄大豪杰都瞧不上,却偏偏瞧上这么个傻小子。无趣无趣!”
陈到这才识得这人便是严纲口中的平州牧公孙度,心中一边琢磨着严纲那句“下手没个轻重”是什么意思,一边急忙口中应付:“公孙大人之名,晚辈陈到如雷贯耳,今幸相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给你说过了,老子是想救这马。”
“前日夜里,公孙大人曾阻止手下放箭。而且陈某中箭之时,大人并不知此马会因我绝食,却也当时将陈某救下,否则绝无今日生还!”
听闻此言,公孙度勃然大怒:“你小子放屁!想我公孙大将军是何等豪杰?那么多人对付一个人还要偷放冷箭?老子这十几年杀人如麻,辽东豪强有敢不服老子的,哪个没遭灭了满门?告诉你,不管男女老幼,本领高低,老子杀的人没有一个用背后偷袭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想我公孙度一世如此英名,岂能败在你这无知小子的手上?今天多半是那从代郡请来的郎中祖上积德,他要医不好你,老子打进代郡,屠了那王八蛋满门!”
陈到闻言,心下一凛,这平州牧公孙度多半仗着地属边陲,无人约束,便拥兵自强,看来传闻中此人杀尽平州朝廷官员以及豪强大户,在大汉最东北角的一州俨然占山为王,都是实情。
公孙度却没理若有所思的陈到,让他一边陪自己沿河走走,一边问话:“这折铁名剑,据我所知,乃是白马义从中大将严纲的佩剑,你小子从哪里偷来的?”
“让将军见笑,晚辈亦属白马义从。因军中马匹不足,此行正是为寻访白马而来。”
“啪”一声,公孙度手中马鞭打在地上:“汝这杀才!休欺本将涉书不广!那白马义从一经选用,皆是公孙瓒亲自配与兵器马匹,岂有自寻白马的道理?”
陈到急忙抱拳行礼:“在下与舍弟皆是伯圭将军亲自推选进入义从。而伯圭将军驰援青州之后,便随刘使君去广宗援助卢植先生。白马义从由严将军暂领,戍防北疆。严将军还未得伯圭将军指令,因而并未备下马匹,只得我亲自出寻。”
“呸!给我拿下这贼厮!”公孙度闻言更是发火。“老子虽久处平州,冀幽青并四州哪个州府没去过?我见得太多了,很熟悉北境这一套!那白马义从入选从严,公孙瓒绝无可能有钦点的意思!若有人员变故,岂有不告知严纲之理?”
“公孙将军,今天我不怕得罪你一下。”陈到面对刀斧加身,倒仍是不惧,依旧微笑着对公孙度施礼。“我若是偷了严纲大人折铁名剑,不管所求是名是利,南下都是比北上更好的选择。马识人性,公孙将军如此英雄都青眼有加的良驹,怎会认定一个贼子,还甘愿为其绝食?”
“照你这么说来,的确甚有道理……放了放了!姑且信这厮一回!”
“非是在下不敬先贤,严将军才以折铁剑相赠时,晚辈只道其刃在单面,徒有其名而不利实战。直到前晚才知此剑非是虚名在外。而公孙将军才见此剑,就已识得此剑真谛。博闻广识,令人叹为观止。”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番吹捧叫公孙度好生得意,登时笑得满脸皱纹。陈到此时趁热打铁,又上前去询问。“在下孤陋寡闻,心中有一困惑未解,依将军所见,此马所属何种?”
只见公孙度眉毛拧起,细想片刻,言道:“你可知此马好在何处?”
陈到自知答案已是不远:“还请将军赐教!”
“连你这小崽子也值得,我公孙大将军是上天入地,无所不知。”公孙度抚髯大笑。“寻常事物,岂有我不知道的。这马奇就奇在,连我这经天纬地旷古绝今的大奇才都不知道这马是何品种,这不是天降良驹却是什么?”
“这……”听闻如此回答,陈到竟是一时无话。
“哼!你们这些中原汉人,好好的大汉就是这么被你们玩完的!”公孙度见陈到对自己的答案似乎不太满意,也不高兴了起来。“见着什么,总喜欢给扣个帽子,然后就看这帽子判断帽子下的东西好不好!是好的就是好的,是坏的就是坏的,就像而今在野多少人才,扣着官帽子的有多少坏蛋?就拿这匹马来说,你看着腿脚、腰力,难道不是马中极品?却还非要知道了名字才确定是不是好马?本来如此简单之事,何必弄的如此复杂?”
陈到听到这里,觉得这公孙度并非一般的莽夫,陈到才一思索,却再度被公孙度发问打断。
“不过就算白马义从连马都舍不得给你发,横不能连点盘缠都不给你吧?莫非幽州已被刘虞那个不成器的家伙搞得这么穷了?不如等我那本家公孙瓒回来了,来投靠我吧!”
陈到急忙解释了前夜被匈奴女子偷袭之事。公孙度闻言大惊:“你他娘的咋不早说!老子这次是来打马的,没带多少兵力,若代郡附近有匈奴,遇上了还不把我们这点人马当活靶子!”公孙度急忙令手下收拾打整,准备撤回,突然又转身对陈到说道:“你左肩重伤初愈,骑马多有不便。看前夜你身手也不算差,一个人回去碰上匈奴死了可惜。附近有匈奴探子,代郡又是产马胜地,一旦有失,平、幽、并一线的北疆防线都讨不了好,如今公孙瓒不在,幽州防线威力势必减半,并州刺史丁原是个人物,可惜离代郡远了。不如你这小娃随我先回辽东,领得一队人马回来,查探左近匈奴动向,你看可好?”
陈到心想,自己身带重伤,孤身一人回去渔阳,此行确实凶险万分。若是能与公孙度去趟中原人士少有踏足的辽东,此番见闻机会甚是难得,而且也好深知公孙度究竟是怎样人物。便立即满口答应,公孙度大喜,引着这一小队一同回了辽东。
一行人抵达辽东郡治所襄平,公孙度不及休息,立刻引着陈到等人到了议政厅。陈到初至辽东,什么都觉着新奇,唯有刚刚踏入议政厅,一见主座身后屏风,登时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正是,刀剑加颈浑不怕,却被文字引真情。欲知期间是何变故,请看下回:
河边留香义士骨耳畔尤闻先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