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见尼顿和央金站在茶楼门口,见到我,央金挥了挥手,边巴咕噜了句老大怎么来了?
我娇嗔地说人家陪他老婆,不可以吗?哪像你,把我扔在家里根本不管。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乱晃着,估计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别看边巴在外人面前一副高高在上、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在我面前,还真如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半醒事儿不醒事儿的。
车子刚刚停好,尼顿就快步过来了,仿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拉开我们的车门,笑着说你俩这段时间筹备婚礼,忙晕了吧?
边巴不说话,我下车,挽着央金的胳膊往里走,一边说道:是啊,我又不懂你们的规距。本来还想这几天给大哥你打个电话呢,你今天来了正好,我和边巴有个事儿想求你。
尼顿把着边巴的肩跟在我们后面,说你俩还用跟大哥这么客气?有事说就行了。
我说:我是想让你把央金姐姐借我一段时间,帮我张罗一下婚礼的事儿,行不?大哥!
行行,她在家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一天到处找人打麻将,去你那儿帮忙正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说,进了包间坐下,服务员托了茶壶送过来。
尼顿给我们斟茶,看着边巴,说十年的老普洱,YN的朋友送的,央金说你们最近喜欢喝普洱。小弟,看来你是遇到克星了啊,以前你可是只喝可乐的。
边巴玩着我的手指,说现在家里有个纪委书记,管得紧,不让喝可乐,只让喝茶了。
是得有人管着你了。这么些年,你就跟天上的孤鹰一样,没个窝怎么行?尼顿说,把茶杯放在我们面前。
央金笑嘻嘻地说,小弟以前不是没碰到对的人嘛,你俩就是佛祖按排好要在一起的,只有对方出现了,才可能安定下来。
我看了一眼边巴,轻笑问是哪样吗?
他点着脑袋,说是是是,肯定是的,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碰面呢。
突然就想起那个暗夜里特别设计的第一面,心里有些惭愧,于是宠腻地对他说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就这么插浑打科半开玩笑的开场,边巴初见尼顿的异样慢慢消失,跟他聊起开养老院的事儿来。
我看了看正在吃糕点的央金,说姐,你给我看的面料呢?
拿来了拿来了。她用纸巾擦了擦手,起身说我的包在那边,我们过去看,那边光线好!
好啊。我愉快地应道,悄悄在边巴的手臂上捏了一下,说你和大哥慢慢聊聊啊,等会儿咱们就在这儿吃牛排,宰他俩一顿。
边巴不舍地放开我的手,目送我离开,然后继续跟尼顿说他昨天看的那块地。
一块深蓝色的布料铺在桌上,我摸着料子,厚实而软糯,心里十分喜欢,半开玩笑地对央金说,真的不错啊,这么好的料子送给我,你不心疼吗?
说话时,眼角瞟了一眼对面,见尼顿和边巴聊得还不错,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
央金扬了扬眉,愉悦地说,给你用我还心疼啥呀?拿去吧,本来是打算给你大哥过年做衣服的,现在他很少有机会穿藏袍了,便一直收在家里没用。你们需要正好,而这个颜色和你那件红色的袍子也相配。
我嗯了一声,示意她看边巴他们。她转头瞄了一眼,满意地笑了,低声跟我说真是谢谢你了妹妹!
一家人嘛。我说,然后叫过服务员,重新点了一壶水果茶。跟她聊起婚礼的一些想法,请她帮我出出主意,直到边巴喊我过去,说牛排来了我俩才终止了谈话。
边巴和尼顿家的矛盾因我而起,最终也因我而解开了。尼顿去了欧洲,我和边巴回了趟老家,亲戚们听说我要嫁个藏族人,都好奇地跑来看热闹,特别是两个表姐在知道边巴的身份之后,羡慕明显写在了脸上,对我送上的松石项链更是爱不释手,开口闭口说还是我有福气,离婚了还能嫁个有钱的男人。
只在老家呆了五天,其中两天在为母亲选房。我本来想买个几十平米的就行了,边巴坚持要买个一百多平米的,而且还要选最好的位置,最后定了个刚开始动工的小区,江景房,分三期付款,边巴很爽快就把第一次款付了。
母亲对边巴特别满意,叮嘱我赶快生个孩子,说男人有了孩子才会顾家什么的,我答应着,没敢告诉他我有可能不能生育的事儿。我们还去监狱看了二弟,他剃着光头,瘦了黑了,听说我要结婚了特别开心,说姐,等我出去后就去看你和姐夫。
一句姐夫叫得边巴合不拢嘴,当即给了管事民警五千块钱,记在了二弟的帐上。
走之前一天下午,我带边巴去了我幼时找蜗牛摘桐子的那条沟,指给他看青崖上的老桐树,跟他说那些年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粉色的桐花开时有多美,夏天怎么对付有毒的八脚叮,遇到昂头的蛇心里怕得要死却不敢先离开……
我讲这些,不是要他可怜我,只是要他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么。彼此既然决定要过一辈子了,还是多些了解为好。
他搂着我的腰,轻声说桐子,你今后再不会过那样的日子了,我要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我看着他的眼,深情地说: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我就很幸福了。说这话时我内心是真诚的。边巴给予我想要的生活,让我衣食无忧,让我不再任人凌辱,于理于情,我都倍加感激!
回到拉萨的第二天,中午我和边巴在院里消食,央金打来电话,说酒店的事儿她已经谈好,所有的布置她都已找人去做了,让我放心,还说她连请柬都买了,让我们把名单理出来给她就行了。我跟边巴说了央金的按排,边巴点了点头,说她家公司上市的事儿前段时间卡住了,他已经找了老爷子,老爷子答应过问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见我好笑地看着他,左脚尖在石板上划来划去,不自在地说不是我闹的啊,决不是我闹的啊,真不是我闹的啊……
我笑说,我有说是你闹的吗?
他看了我一眼又飞快转开眼神,讪讪地说是他们自己闹的!
我扬起嘴角,故意说确实是他们闹的,敢动我们边爷,纯粹找死嘛。
他摸着鼻子,嘿嘿地笑,说你这个女人,不要这么聪明嘛。说完伸手要来拉我,我拍开他的手,向草地走去。
阳光正好。粉色的玫瑰爬满院墙,一串串花穗垂下,青绿的草地上铺了一层粉色的花瓣雨。
今天我穿了一身白色碎花长袖布裙,略卷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化了淡妆。可能是习惯了吧?只要离开床榻,我就会用粉底均匀一下肤色,再淡淡上点眉粉,涂点唇彩,无妆感却更自然。我不喜欢戴首饰,无论多贵重还是多轻贱的饰物我都没什么兴趣。这缘于十二岁那年,居委会那个肿泡眼会计到我家,给了我们姐弟每人五分钱让我们出去买零食,等我们回来时发现母亲耳朵上多了一对金耳环。母亲那时在街道做清洁工,早上四点就要去工作,一天早上她正在打扫时,被几个十几岁的混混拦下,强行扯下她的耳环。到家时,滴在母亲黄色的马甲上的血像极了一个个刚刚拍死的蚊子。
那件事给我留下的阴影就是女人最好不要往身上戴贵重的东西,太不安全了。
所以,我的身上除了那枚不到三千块钱的钻戒,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边巴常说他喜欢我干干净净的,不像别的女人,恨不得把人民币直接贴身上。
我站在花墙边,拈过一簇玫瑰花,深深嗅了一下。花香浓蜜沁人心脾。温婉的春天,满院的花香,红的红白的白,色彩如此丰盛。记得王安石先生曾经在他的初夏即事中写道,“晴日暖风生麦气,绿荫幽草胜花时”。多美的时节,万物开始丰盛慢慢盈满。我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张开双臂成一个软榻榻的大字,眯缝着眼看着头顶的艳阳,云彩那么丰富,各种形状,有的像小狗,有的像花朵,有的像人的侧脸……有风,轻轻的,拂过脸庞,带着点青草的气息。身边不远的一株白玫瑰,婷婷玉立,温柔洁白的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着。
年年都有春天,但今年这个春天似科特别美好。
他过来躺在我身边,略侧了身子搂着我的腰,不时亲吻我脸颊和脖子,因为痒痒开始躲他,反倒惹得他兴致更高,开始侵袭我的胸部,最后不顾一切地掀起我的长裙……
下午他接了个电话,说朋友约他看一块地便出去了。傍晚我去了九刀工作室,打算找他订一副油画挂在书房,没想到在那儿碰到尼桑。自夜总会那件事后我俩就没见过面,突然碰到,彼此都有点尴尬,随意聊了几句我就离开了。
晚上十一点左右,边巴的一个手下突然打来电话,惊恐地喊着姐,你快来,快来,边大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