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二十五,弯弯的月亮挂在山尖上,夜空如海面上撒了些亮晶晶的小钻石,细细密密的,头顶上横空一条银河带,不知道起于哪里,也不知道最终落于何处。
河水轻轻拍打着沙石岸,极细微的声音远不及呼吸来得粗重,弯月掉落河中,明晃晃的,仿佛伸手就能捞起。
这冬夜,极寒冷的。
临出门时,我把酒店的毛毯带了。此时我俩坐在河边的卵石上,共披着一条毛毯。我仰首看着弯月,轻声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儿看月亮。
他往我身边靠了靠,把身前的毯子扯紧了些,也和我一起看着夜空。
我说,你看那边,北斗星,七颗!
他抬头寻找着,问:在哪里?
十二点的方向。我说。七颗,像个勺子的那个。
他终于找到,说还真是七颗,你认识很多星星吗?
我说,读高中时,试验室有台天文望远镜,有天晚上我偷偷扛到学校后面的山坡上看星星被老师发现了,要罚十块钱,我妈去求校长,才没被罚。
其实还有另外的内容我不想说也说不出口。我妈去求校长的那个晚上,天上也是这样的弯月。他俩在办公室里谈话,我站在走廊上,当桌子晃动的声音轻晰传进耳里时,我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
他轻声笑道:你居然还干哪事?一个人不怕吗?
我晃晃头,晃掉那些不堪的回忆,说怕什么呢?
怕鬼啊,女孩子不都怕鬼吗?
我把手插进他的手臂,说人比鬼可怕多了,我人都不怕,怕鬼干嘛?
他讶然,转头看着我,突然抬手为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说你不像个做小姐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再说:你真不像个做小姐的,不是夸你,真心话!
你见到我时我穿的是便装而不是露着胸的劣质晚礼服,我会吹埙而且吹得还不差,我身边没有酒没有客人,我陪你出来看月亮,我跟你说人比鬼可怕……是这些让你觉得我不像个小姐,对吧?
他瞪着我,月光下一副不可思异的表情。
我笑看他,叉开话题,说我唱歌给你听吧,你想听什么?
他转身看着远处,毫无兴趣地说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吧。然后把身子与我抽离了些。
收了目光重新放回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突然间有点后悔带他出来了。他只不过是我一个床客,两个小时的约定,我提供身体、他提供金钱,他能不能做快不快乐与我没有关系,我却偏要发神经当什么心理医生,带他来河边看星星看月亮,唉......
这绿岛像一只船
在月夜里摇呀摇
姑娘哟
你也在我的心海里飘呀飘
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
吹开你的窗帘
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
不断地向你倾诉
椰子树的长影
掩不住我的情意
明媚的月光
更照亮了我的心
这绿岛的夜
已经这样沉静
姑娘哟
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
椰子树的长影
掩不住我的情意
明媚的月光
更照亮了我的心
这绿岛的夜
已经这样沉静
姑娘哟
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
当最后一个尾音消失,他伸出手搂住了我的肩,把我拨进了他的怀里,手臂圈了我。
他说,我以为你要唱那些软绵绵的情歌呢,没想到你唱的是绿岛小夜曲,很好听。
依偎在他怀里,若有若无的男式香水味儿萦绕在鼻间,抬头看着月光下他青忽的下巴,尼桑的脸一闪而过,顿时便有些恍惚了。
他用下巴点着我的头顶,再次说你......和那些女人真的太不一样……
温氤的泉水里,尼桑用他的腿摩挲我的腿,也说我跟其它人不一样,唉......努力收回失散的神智,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肯定是不一样的。你之所以觉得有些人是一样的,是因为那些人的目的是一样的,其实每个人攫取利益的手段还是都不同的嘛。
他再度惊讶地看我,稍倾直白地问:你为何做小姐?
我轻吐两个字:为钱!
他想了一下,问:需要多少?
想起三弟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倒抽凉气,说无数。
他静默,然后说,你不是那样的人,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们能不说这个吗?我说,再次抬头看着月亮。你看那月山,多美啊。小时候我爸跟我说,月亮里有棵桂花树,吴刚一直在砍那棵树。小时候我不明白,桂花树很香,吴刚干嘛要把那棵桂花树砍掉呢?他砍掉树,嫦娥不伤心吗?很可笑是吧?月球上没有桂花树,全是裸露的岩石和火山灰,连滴水都没有,更没有美丽的嫦娥姑娘。
他笑着说道,你把它想成桂花树不就行了?
是啊,我就想像月亮里真有广寒宫,广寒宫里就长着一棵桂花树,嫦娥就住在那里,想像又不犯法对吗?人啊,有些快乐还真得自己给,别人真给不了你。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正要说什么时电话响了。
掏出电话,是阿进打来的,突然反应过来,我今晚接的这个客人早超出了预定的时间。做我们这行,只要时间稍久,每个小姐都会有自己固定的客人,一晚上出现几个客人点钟是正常的事。一般来说,一个客人就两个小时,按先后顺序按排即可。做小姐的都不愿陪客人过夜,一是过夜需要卸妆。别看上完妆的我们个个闭月羞花,男人一见就眼睛放光,自己却要明白这不过是各种化工原料营造出来的假像,所以干净的脸只能留给自己看。当然,这世上还是有一个男人喜欢看你卸完妆的模样:那就是你爸爸。别信你老公或是情人说喜欢你素颜的样子,人家那么说是因为你不会化妆,把好好的脸搞得五颜六色人家又不好意思说你丑,便只能说喜欢你不化妆了。特别是花钱买欢的男人,妖娆风骚永远是千古不变的法则。二是过夜的话,我们就无法再接其它客人。一夜一单,收入太低了。
阿进有些不耐烦,说给你发了无数信息怎么都不回?推掉了两个单了,你在哪儿?
我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小声说:进哥,对不起,我…..我忘了,我和他还……还在......
话没说完,那个男人就一把抢过电话。
她和我在一起,不仅今晚,明晚、后晚.....我没发话之前,不准给她安排客人。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开玩笑地说,你这是打算包下我?
他眼里笑意盈盈,低下头,说你要想也可以。然后温柔地含住了我的双唇,一点一点地收紧了手臂,我习惯性地回应着他。按照程序,此时我应该挑逗他了。对于我们来说,在床上做和在野外做,都是一样的效果。
我没那么做的原因,是发现他尽管展转反侧地吻着我,身体的反应却并不那么明显。
他年纪并不大,表面看上去甚至有些文弱,人前的言行做派霸道之极,私下里却如一个孩子般无助,我不知道他过往都经历过什么,说实在的,有些好奇,却不想问。不过一恩客,他的过往与我无关。
当他拉我裙子时,我下意识地挡了一下,主要是怕他再次伤了自尊。只是他执意想要,便也不好强行拒绝,不得已尽可能地放软了自己,但心里已经作好安慰他的准备。
躺在毯上,寒风拂过裸露的肌肤,寒气侵入骨子里,月光映照下他的脸惨白惨白的。
果然,他试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急燥,仍然不行。在他再一次失败之后,我抬起上身,扭了扭他的鼻子,娇媚地说亲爱的,我们不急好吗?不是还有明天、后天吗?这儿太冷了,要是感冒了明天别人问起你,你咋说呢?在河边搞女人搞感冒的?
他顿时笑了,拉我起来,拍拍我的脸,什么都没说,为我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