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熊得伟谈不上爱。可是此生第一次,我有了一种被呵护的感觉。
找他的路上,嘴角边上像是在开花,我努力抑制住笑意。感觉自己变成了热气球,有一种力量让我的脚步变得好轻好轻。
我在飘。
不敢奢求以后,但今天幻想了好多,关于我和熊得伟。
打了出租车,直奔他住的酒店。家乡的气候很湿润,不像s城,天天阳光浓烈,出门前要涂厚厚的一层防晒霜,否则就可能爆皮。摇下车窗,舒适的晚风灌进来,像极了婴儿细腻均匀的呼吸喷在脸上的感觉。车子停在酒店大门前,打开车门,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就看着大门的景像愣住了。熊得伟和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子挽着手亲亲热热地走了出来,未吐出的剩下那半口气仿佛要在体内积郁一辈子,直到在胸口变成瘀血。
眼前这一切就像软软的一拳打在我身上,对,又是这样软软的、命运的小粉拳。
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可笑的不是他,是我。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我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那个穿着名牌套装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在洗脚城接客的那个寡廉鲜耻的女人才是我,在夜总会对每一个男客露出低微卑贱笑容的人才是我。
前两天真他妈是个尴尬的误会。
头皮发麻,指尖仿佛结了冰。我木然的对着出租车师傅说,返回原点。
原点,是s城吧,该回去的时候到了。
鬼使神差地回到家,母亲看到我愣了一下,我说飞机晚点了,改成明天的航班。母亲哦了一声,说正好可以让涛给你做点酥肉带回去。
自幼喜欢吃酥肉,不过那时,一年只有一次,新年的那天,母亲买回两斤最便宜的猪脖子肉,一半做成酥肉,一半熬成肉汤。炸好的酥肉切成片,一周总有一顿母亲会在小菜汤里放上几片,那是童年里最好的味道。
回去好好工作,我现在年纪大了,找不到工作,你小弟的学费就全靠你了,唉......
工作?呵呵!我心中冷笑,却面无表情,说是啊,我得好好工作,小弟还要上研究生呢!
订机票时才想起,身上只有一些散钱,买了衣服之后剩下的钱都给了母亲。
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打电话给红云,让她借我2000,她毫不犹豫,爽快的把钱打了过来,甚至都没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喜欢红云这一点,给我留足了自尊。她是知道我和熊得伟一起走的,走的那天还开玩笑说是不是从此就得叫我大嫂了。
订好机票,第二天最早的一班,一切都妥当了。踟踯着回到那间比公路还低两尺的小屋,二弟为我我做的酥肉放在小方桌上,纯厚的酥香萦绕在鼻间,趁热拿了一块塞进嘴里,花椒的味道又清又劲,混着热气涌上鼻腔,再和着眼泪滴下来。
我出门买了一盒女士烟,悄悄在没有灯的地方点了一支。一点都不好闻的味道也没有让我平静下来,我想,何必自伤呢,回去睡一觉吧。
第二天一早,二弟来送我,我们俩都沉默不语。
临了到安检到时候,他说,姐,我不争气,这几年累了你。
我心底一酸,和他拥抱,说: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姐啊。然后转身离开。
各人有各人的命,那天劝三弟还说得好听,没想到最该劝的还是自己。
下了飞机,翘起下巴,清凉的空气里,热辣辣的阳光仿佛千万颗细针穿过胸膛,掏出那颗牙齿挂坠往脸上贴了贴,大步而去。
刚到宿舍放下东西,熊得伟电话打来,问我怎么回去了?
夜总会有事,所以先回来了,对不起啊熊哥。我说,礼貌周全。
能有什么事?他问完就挂断了电话,不容我回答。
心中只剩叹息。
看着窗外的艳阳,明天才有我的工作,今天就去晒晒太阳。
在路口坐上公交车,也不管目的地是哪儿,坐在靠窗的位置,听周围的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眼泪就这样扑簌簌地往下淌。
s城的太阳很足,晒久了会有点痛,就和刺青一样的感觉。这日子就像刺青,它一针针雕刻着你,留个光辉灿烂的疤痕。
她们说太阳里的紫外线会破坏脸上的胶原蛋白,久了就长斑了。胶原蛋白有口服液可以吃,很贵,就像我脸上的胶原蛋白,一样是给人消费的。
就这么转悠了一下午,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随意吃了碗鸡蛋面。劝慰自己不要自怨自艾,以后命运赐给我什么就接受什么,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正想着,抬头看见尼桑出现在眼前。他坐在我身旁,一言不发,盯着我吃完了这碗面。
我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吃完了起身走出店门。他还是跟着我,还是一言不发。我俩就这样走了五十分钟。
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尼桑要做什么。
他不紧不慢道,给我唱首歌吧。
沉闷了一天,听到这一句可爱话我倒是开心起来,打趣他说,这是收费项目。
他拿出一百给我,我刚想说不够,他倒先开口让我找他九十九块九毛。
我瞪着眼问他我的嗓子就值一毛钱?
他乌黑的眸子里全是笑意,看着我说,艺术无价,一百块是侮辱,一毛钱才是欣赏。
那请你尽情侮辱我吧。我笑道。
行,那一毛钱一个字,你唱多少个字我给你多少钱,现在就给你打欠条。他的笑,就如这高原的阳光般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