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师兄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久别重逢都令人满意，比方说现在。在萧逝见到祁九愈的那一刻。
皇帝却是很高兴。
“原来是左相，你来的正好，快来见见恭亲王府的世子。”
那人转过身来，朝她浅浅一笑，看见她时，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回过神来。
“好久不见，小师弟。”
萧逝也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好久不见，九愈师兄。”
皇帝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既然你们是师兄弟，那么左相你在朝政上要多多指点阿逝啊。”
祁九愈笑着应和。
又说了一会子的话，萧逝与祁九愈，从殿里出来，却没有急着出宫，只是由着祁九愈带她在宫里晃晃，也算认认路。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不曾开口，但对于祁九愈是她南野左相这件事是纯属偶然，也许大多数人会相信，但她不在其中。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问。不觉间，来到了御花园。
这个时节，百花纷纷落尽，唯有菊花依然傲然挺立，争妍斗艳。
“祁九愈。”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萧逝。
“恩。”
“你。。。。。。
送我的生辰礼物，我很喜欢。”
“是吗?”祁九愈突然笑了。“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萧逝突然也笑了，又沉默了许久“你是怎么到南野来的?”
“这个吗，我离开那里之后，一路且走且停，也不知该去哪里。碰巧，南野那时正在科考，我就来试试了，没想到，我在师门整日与大家嬉闹，却也还是得了魁首。然后我就留在这里了。”
“我不信。”萧逝突然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又偏过头去。“我也不拆穿你，我也没指望你能告诉我实话。”
“但是，”她突然正色起来，“若是你有什么企图，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叫你好过！”
“阿逝啊。”祁九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如果我说，我的企图是你呢，我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来到南野也是为了你呢？！”祁九愈也正色起来，说道。
萧逝心中惊起惊涛骇浪，她看不见祁九愈面上的神色，但她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她深吸一口气。
“祁九愈，我真的会杀了你的。”她的语气很平淡，淡到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
祁九愈也只是笑笑，抬头看见大团大团的白云从天空飘过，在地上留下巨大的阴影。
秋天的天空总是蓝的不那么透彻，让人感到迷惘。
“有时候，死，是一种最好的解脱，我想，你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吧。”他又侧过脸来看她，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定。
萧逝低下头，“你说的不错，死对你来说，太便宜你了。而像你这样的人不去自寻死路，那么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一份执念。”
“就像我一样。”她的声音很细微，可他却听见了，他听见她说：
“祁九愈，我们，是同样的人，只不过，在乎的东西不同罢了。”
祁九愈再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转身，离开了御花园，剩下他一人，在风中自嘲的微笑。
两个人心事重重，各怀鬼胎。
萧逝从御花园出来，沿着出宫的巷道，身旁来来往往的宫女侍卫皆向内宫走去，只有她一人逆向而行，此刻已是傍晚，日头西斜。
她突然停住，望着天边的夕阳虽然早已立秋，可即使在傍晚也十分暖和，耳边传来宫墙外不远处街道喧闹的声音。
她就只是站着，静静的站着，注视着天边的夕阳，金色的阳光在她身上开出大团大团的花，金色笼罩她的脸颊，整个人的轮廓在夕阳下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她就只是站着，纹丝不动的站着，目送着太阳从远处一点点降下去，湮灭在聚拢而来的黑暗中，最后的光芒苟延残喘，挣扎着在云上抹上一层橘红的霞。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离开的光芒，可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阳光从她修长的指尖离开，聚拢而来的黑暗像奔腾的海浪，一波波将她卷入其中，覆盖。
她收回手，夜色已经上来了，空气中还弥漫着阳光烘焙过的泥土的香气。
头顶上的星子很亮，弦月的弧度像极了讥讽的微笑，她自嘲的勾起唇角。
果然，那么温暖的阳光，不是她这种人配拥有的，也不是她这中人可以奢望的。她的世界，是黑夜的冷清和肃杀，以及百鬼夜行的勾心斗角。
她转身离开，面容和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身影模糊，神色不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