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看那董卓不是好人。”张诚伸手打开架着自己的士兵,“我跑不了,不用挎着。”
“赏罚分明,才有大将之风。”燕钰反驳道:“是我们自己晚到了,怎么能怪到董将军头上。”
“你脑子被烧坏了吧,要不是他手下的那些骑兵我们怎么会晚到。”
“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怪到董将军头上……”
不去管一边吵作一团的两人,高铭凑到王通面前,“王哥,小弟初来乍到,对这鞭刑不太了解,那个……”
“咱军法不同国家刑罚那么复杂,就三种,鞭刑、杖刑和枭首。鞭刑最轻,十鞭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王通咧了咧嘴,笑道。
“喔。”高铭松了口气,这军中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没怎么着的先挨一顿抽。
军法处离皇甫嵩的中军大帐不远,没一会几人就到了。
“呃。”高铭慢慢转头看了看王通又看了看几个行刑的士卒手中的鞭子,“就用这个?”
几个健硕的士卒手中拎的鞭子有婴儿手臂般粗细,鞭身呈暗红色,也不知道上面粘的是哪个倒霉鬼的血迹,而两个行刑的士卒也都是五大三粗,一身的腱子肉看得高铭目瞪口呆。
“大哥,能穿盔甲不能?”高铭死得心都有了,这鞭子抽上十鞭不死也要去半条命,那些挨了一百鞭子的不会被抽成一滩烂肉了吧。
那行刑的士卒也不说话,示意高铭到一边的椅子上趴着。
刚刚趴在椅子上,几名将高铭送来的士卒就麻溜的将高铭手脚捆了个结实。
“哎,你们这个……”话还没说完,一块木头就塞到高铭的嘴里了。
“咬住,别丢了,不然疼厉害了再把舌头咬下来。”那一身腱子肉的行刑士卒嘿嘿一笑。
靠,高铭转头向一旁看去,王通也咬着一块木头向高铭点了点头,示意高铭忍忍就过去了。
“嘶……”高铭倒抽一口凉气,一鞭下来只感觉背上一凉,后背又痛又麻,只能紧紧的咬住牙关,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本来被高铭寄以厚望的那件皮甲也被扒了下来,身上的单衣丝毫没有起到任何防护的作用,一下就被抽的开裂了。
十鞭子下来高铭感觉后背一片麻木,痛都快感觉不到了。
“诸位见谅则个。”负责行刑的几名士卒一改刚才的冷酷,笑嘻嘻的给高铭解开绳子扶了起来,“军令,也是迫不得已,嘿嘿。”
我日,这军中都是些什么人啊,高铭勉强咧了咧嘴,竟是无言以对。
“闪一边去!”一边的肥牛冲上来一把把那士卒推了个蹀躞,伸手扶住高铭。刚才若不是红眼跟竹竿拦着,肥牛早就冲上来了。
那名士卒给推了一跤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向着高铭抱了下拳自顾自的收拾刑具去了。
“高参军。”王通也被一名亲兵搀着向高铭抱拳说道:“好久没挨几鞭子了,都不习惯了。”
咧嘴笑了笑,又看了看高铭身边的肥牛,王通接着说道:“也亏得行刑的兄弟手下留情,不然十鞭子下去就能要了俺老王半条命。”
“兄弟知道。”高铭指了指头上的汗,勉强咧嘴一笑,“让王哥见笑了。”
想想也是,这十鞭子下去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并没有伤筋动骨,确实是对方手下留情了。想到这里,高铭不由远远的对那几名行刑的士卒抱拳笑了笑。那几名士卒先是一愣,然后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差事还礼。几人都是行刑的老手了,这些年没少在行刑时放水也没少杖毙过人。其实刑罚的轻重也不是他们几个小卒子能控制的,无论是杖死还是放水都是听上边的话。打重了有人怨恨打轻了却没什么人感恩,他们也早都习惯了。忽然有这么一个士人对自己行礼难免心中一阵慌乱,慌乱之后又有些感动。
“呐。”王通抛过一个黑黑的小瓶子,“金疮药,军中的秘方,回去洒在伤口处,明早就能结痂。”
“谢谢王哥。”高铭伸手接住,笑道:“等伤好了,兄弟请王哥喝酒。”
“王哥,也给俺们一瓶呗。”张诚和燕钰两人也呲牙咧嘴的挤了过来,这两人体格明显比高铭要好的多,这点小伤早是司空见惯了。
“身上那带的了那么多,想要待会到我帐里拿。”王通笑道。
“盖长吏?”当高铭在竹竿的搀扶下慢慢回到自己的帐篷内时,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帐内的那名死人脸的汉子。
“这个,我们走错帐篷了?”高铭一愣,疑惑的望向一边的竹竿。说实话,高铭不喜欢盖宁,觉得跟这种死板的人坐在一起难受的紧。
“你没走错。”还不等竹竿回答,盖宁就指着一边说道:“坐!”
没奈何,高铭只能走了过去一屁股做了下来,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嘶的倒抽一口凉气。
“呵呵。”看到高铭的囧样,盖宁竟然破天荒的呵呵一笑,随手也抛过一个黑黑的小瓶子,“将军给的,等会涂在背上,就这点小伤一晚上就好的差不多了,呲牙咧嘴的干啥!”
“抽你几鞭子试试,你不疼啊!”高铭嘟囔道:“明天是不是可以休个伤假?”
“伤假?可以啊。”盖宁认真的说道,只是还没等高铭笑出来接着一本正经的补充道:“你再去领上二十鞭子就可以休息一天。”
“这是哪门子道理!”高铭大怒,“欺负人还是咋地,俺是签了卖身契了么?”
“军法,投机取巧偷懒耍滑鞭二十!”
“你们这太过分了,我身上有伤知不知道!”高铭掀起衣服展示背后的鞭痕。
“军法,目无尊长藐视军纪杖五十,以儆效尤!”
“败给你们了。”高铭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累了,能不能先睡觉了。”
“嗯,可以。”盖宁点头,“不过不要忘了明早辰时到中军大帐集合。”
“……”
“军法,屡教不改以下犯上者,斩。”临走前,盖宁一本正经的补充道。
“盖长吏。”高铭叫道。
“嗯?”
“其实你笑起来挺可爱的。”高铭嘿嘿一笑。
“呃……”
盖宁一愣,继而一张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黑,最后一甩袖子,哼了一声走了。
第二天一早,高铭呲牙咧嘴的由竹竿给自己套上那件制式的皮甲。没办法,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一晚上也结了痂,但是一碰也擦的有点疼。
皇甫嵩的中军大帐里人并不是很多,高铭认识的就更少了。盖宁算一个,董卓是一个,再就是那天带着一队骑兵在高铭眼前耀武扬威的狼骑将领了。至于张诚燕钰之流还没有权利参与皇甫嵩的军议,高铭也是占了个参军头衔的便宜,虽然高铭这个参军职位不高又没实权,但好歹有参谋军事的职责,按例自然应该出席军议。
帐中皇甫嵩坐在上首,左手侧第一位就是董卓,董卓身后就是董卓的几名凉州军嫡系将领。而右手侧则是皇甫嵩左车骑将军府的幕僚、长吏、从事、参军之类的,盖宁坐在第三位,高铭老老实实的坐在最下首。
军中规矩相对简单,各位按军职排座坐好,就直奔正题讨论凉州****的问题了。
“将军奉天子手谕带仁义之师披坚执锐解民于倒悬,讨伐几个乱民蠢民定当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一名峨冠博带的中年男子起身说道,边说边向洛阳方向拱了拱手。
没奈何,既然提到了远在洛阳的皇帝刘宏,帐中众人也只能配合的向洛阳方向拱手行礼,然后昧着良心远远的拍拍刘宏的马屁。
满嘴废话,没一句有用的!高铭撇了撇嘴。说话的这家伙坐在高铭这边的第二位,据说皇甫嵩的一名什么什么从事,原谅高铭对大汉官职的不了解,确实忘了这名马屁兄是名什么从事了。不过据说这名老兄是冀州名士,不然座席也排不到盖宁这名长吏前面。
“贼兵不足为惧。”对面一名方脸汉子起身说道:“只是我军新至,应先养精蓄锐,暂待良机。”
“上有天子即以厚望,下有凉州官民翘首以盼。将军身受国之重托,竟然贪生怕死,吾窃为将军耻之。”对方刚刚说完,那名刚刚坐下的马屁哥就长身而起,一脸正气凌然的斥责道。
“你…。。”说话的方脸汉子看来比较实诚,属于肌肉多于脑子的那种,给这名马屁兄一顶大帽子扣懵了,竟是无言以对。脸涨的通红,紧攥着拳手臂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看来要不是看在对面瘦的跟竹竿一样,早就一巴掌过去了。
“许先生此言差矣。”另一名看起来儒雅点的西凉军将领站起来说道:“兵者,国之重事,不可不慎重。先生未经战阵,也许有所误解。刚才郭将军所言并不是畏敌不前,以逸待劳当能见奇效。”
“哼哼!”马屁兄微微仰头,给了对方一个藐视的眼神,“我虽然不经战阵,但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应当趁这些乱贼立足未稳予以迎头痛击。否则等他们胁迫良民为匪壮了声势,就更加难以平息了。”
“先生初到凉州,也许还不了解民情。”那名儒雅点的将军反驳道:“凉州地处边郡,素来民风彪悍,任侠之风横行。近几年国家****不安,凉州一州良民早就十不存一了。”
“当今圣天子在位,励精图治国泰民安,蚁贼(黄巾)作乱尚且旦夕之间平灭,何况区区凉州小贼!”马屁兄义愤填膺,“倒是将军诽谤天子讥讽朝政,预作何为?”
这句话一出,不只对面那名将军脸色大变,一边的董卓和皇甫嵩也沉下脸来。高铭也不得不佩服这名冀州名士的脸皮,现在的大汉皇帝刘宏若是能称得上励精图治的话,是个人就能号称圣君了。这名死后谥号灵帝的大汉皇帝陛下生前可没做几件好事,卖官卖爵,宠信宦官,大兴党锢,征收各种苛捐杂税……
“你!”对面那名将军也是大怒,“酸丁腐儒素来只会纸上谈兵,红口白牙颠倒黑白。若是用你之计必当再现赵括之事。”
呵呵,这家伙也不是善茬,当年长平之战就是因为赵王用了未经战阵只是熟读兵书的赵括为将,改变了廉颇的防守政策擅自出击,导致赵国战败从此失去了抵抗秦国的能力。
“贪生怕死之辈,……”马屁兄嚷嚷道。
“空谈误国之徒,……”几名将军也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一时间,话题由军事辩论变成泼妇骂娘,整个大帐之内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