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阵凉意,几乎所有人眼里都带着某种怨恨。放在以前,城主府哪里敢如此作态,要知道博恩商业街有商业保护法罩着,那道秘密的协议就是博恩商业街最后的防线,没想到城主府居然撕破了脸皮,真打算摊牌吗?
当右家家主公布这样一份文件的时候,台下很多人都在权衡现在的形势,他们都是商人,对于判断利益关系自然熟悉得很。右昊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饶有兴趣地望了那名砂石帮青年最后一眼,慢慢地走下台去。
从很多因素来说右家的店铺开张的不是时候,但这一举动却是在战略上来说很是时候。
因为它已经成功地动摇了很多商人的心境,他们原本会来博恩商业街经商,就是冲着其机遇颇多以及大环境下的优势,确实也有很多人通过博恩商业街成为了一方富商,例如法兰西,他以前就是一个没落贵族,因为加入了博恩商业街之后成立了艾诺吉商会,他才会如此具有话事权,再例如外汇道会长诺尔,他再没发迹之前只是一个平庸家庭的孩子,而如今已经是能够外包艾茅斯都城所有出口项目的组织的领导者……在种种例子的影响之下,很多年轻才俊在成年之后都前来这里发展,希望通过经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如今形势似乎要变了,艾茅斯都城要变天了。
在现在这种缺乏城主府支持的环境之下,博恩商业街还能不能保持总体收入都成很大的问题,谈何欣欣向荣地发展?
所以就连左林都看得出,右昊然今日的举动并非是为了将店面开的隆重一些,而是在弗吉尔刚去世不久便趁胜追击,趁机给博恩商业街更大的打击,借由两事告诉所有人,右家的能耐还十分巨大,如果博恩商业街坚持要玩,右家也不介意和他们继续玩下去。
甘咏摇了摇头,他已经看到了博恩商业街再继续下去的样子,想来尤里所托付的事情恐怕很快便可以做到了吧?
人群很快散了,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开始往家里走,那副神情无论怎么看也不想在为博恩商业街接下来的存亡而担忧。
左林看出了这些信息,心里略有不甘,但却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尤里推了推甘咏,示意快回去。他低着头,脸上的神色难以琢磨,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心情好的样子。如果面如死灰就是形容一个人因某些事而脸色发白,那恐怕尤里大叔目前就是最好的写照。
无论是甘咏还是左林,他们都清楚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有多爱这一片地方,其中甘咏最能明白,在粗犷的外表之下尤里有着怎么一颗细腻而又热情的心。
所以在看到了这种状况之后,尤里大叔才会是这样的情况吧。
……
右家在接下那几天就没什么动静可言了,而博恩商业街这边一直也没有找尤里去开过会,这不由让甘咏嘲笑道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没有紧张起来。其实博恩商业街并非没有紧张的情绪,尤里就有感受到了某种剑拔弩张的味道在大街上飘荡,其味道来自于……砂石帮的成员。
砂石帮作为博恩商业街的护卫队,巡逻是他们每天的功课,由于很大程度上会遇到某些难缠的顾客或者惹事的卖方,这种情况之下就需要砂石帮介入来调和事态了。
这不,刚刚把一碗茶喝下去的朱义就立刻收到了有人闹事的消息。
“这些人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每次都这么要我们砂石帮的人大动干戈。”他站起身来,极其不耐烦地说道。
左林笑了笑,没有说话,安静地将诸位砂石帮成员喝过的茶杯收回,慢慢用烫水冲洗。
面前这位青年便是那日右家店铺开张那天往右昊然身上砸鸡蛋的那位青年,实际上在好几次去找路德的时候都有见过,算是有了眼缘,对方也知道这是他们领袖最近新收的小弟……自然也就客客气气的。就是早些天朱义口渴,正好看见左林坐在店铺门口沏茶,便上前讨了杯热茶,两人之间自然也就熟络起来了。
“左小弟,我们先去看看,谢谢你的茶。”他挥了挥手,说道。
左林点了点头,示意不需多情。
“你这锁铺老板倒也做的清闲。”朱义刚走没多久,很快便有人坐在了他刚刚的位置上。即使不抬头看左林也知道来者是谁,因为那苍老的声音实在太好辨认了。
他将刷子放下,行了个礼,说道:“段老先生好。”
“嗯。”段老点了点头,也算是问好了。
“右家既然开了新店铺,就算我在这里挂着锁匠的店铺也没有人前来光顾啊,毕竟五号店临近博恩商业街的门口,只要有所需求地人一进入这里就可以发现他们的店铺,根本不需要深入到我们这里。”左林笑了笑,别有深意说道。
“那么你是在责怪我们为什么纵容右家的举动吗?”段老头明白了左林话中的意思,没有在意他的无礼。
“并不敢,只是不太明白罢了。”他将煮好的热水倒入茶壶当中,几分摇荡之后,然后将茶盅里的茶倒掉。
“民不与官斗,尤其是双方之间早就有裂痕的情况之下,基本上连坐在谈判桌上谈判的机会都没有。”段老头疲累地揉了揉鼻梁,看样子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我还以为您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如果只是右家我自然天不怕地不怕,不就是一个右青嘛,他要是来了我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恶狠狠地说道,大概一提及了某些人,立刻就来了精神。大概是看到了左林那有些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右青就是右家的大长老。”
左林看着这老头,多半有几分难以信服的神色藏在眼中。
“如果是别人露出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恐怕已经遭殃了。”段老头不客气地说道。
“失礼了。”左林点头致歉道。
“我还真不懂了,远儿怎么会有你这样谦谦有礼的儿子呢?”段老头摇头,表示这家子的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事,一家三口儿子不像老子,就连孙子也不像儿子,你说这是什么事?
“……那是我的父亲吗?”沏茶的手停了下来,左林头也没抬问道。
“自然,不然我说的是谁?”段老头以为左林全都懂,翻了翻白眼作鄙视状。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左林恢复了动作,细细地茶柱倾入杯子当中,然后将杯子递给了段老头。
“什么?左中元没和你说过?”段老头惊讶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子居然没和孙子说过儿子的名字?这算是什么事。
“我没问,他也就没说,我的童年基本只有锁,除此之外的事情爷爷不会教我。”他端起茶杯吹了吹,问道:“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哼,一个无赖。”段老头摇头说道:“如果说你爷爷是个枭雄,那么你父亲就是地痞流氓。”
左林有些不悦,但毕竟是长辈所说的,他也就不好反驳什么,说道:“这么说我父亲说出去很不光荣的人?”
“不,如果你在首都,提起他的名字,至少会比左中元的名字好上一点,毕竟你父亲的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应该也不会有人不敬的。”段老头迷迷糊糊地说道,只言片语也实在听不出什么信息,只是左林默默地想到,难道父亲在首都那边是个很厉害的人吗?
“如果你日后有机会见到的话你自然便会知道了,但是前提是你得离开这里。”段老头冷冷地说了一句,那语气似乎有几分莫须抗拒。
左林明白他的意思,清楚自己暂时还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的,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在喝茶。
“出事了,出事了!”段老头刚刚将手伸向茶杯,就听到了这样的叫唤声。
所有人心头一紧,听到这样的叫喊就有几分恐惧,因为右家最近出现率太高,很多人都疑神疑鬼的,总以为右家随时会带着一干人冲来博恩商业街中。
段老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站了起来开始往那边走去。
“没想到您老还打算亲自去察看。”左林生起了几分惊讶,毫无恶意地说道。
“除了我,没人能镇得住博恩商业街。”只是留下了这一句话,他便什么也没说就往那边走去。
左林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往里屋喊了一句:“萝拉过来帮我看看店,我出去一下!”然后跟着段老头往街口那边走。
“我说,你们别老有事就叫我看店好吗!”萝拉恶狠狠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左林只能一脸抱歉地苦笑。
……
“哼,我劝你还是别管,不然城主府的人立刻就会过来治你的罪。”一个穿着金丝绸缎的富贵男人冷冷地哼道,那肥胖的脸颊总能让人想起某些好吃懒做的动物,但在如此霸道的人面前,谁又敢说这种话呢?要知道对方连砂石帮的人都敢伤啊!
段老头和左林刚刚赶到现场,就听到了这种话语,顿时内心燃起一片怒火,居然有人敢在博恩商业街伤人?到底是谁给的胆子!
“你们这群傻子!我不把你杀了都是大爷的善意,你居然还敢拦我的路?”那肥胖男人显然没有退走的意思,反而更加咄咄逼人,狠狠地踢了一脚睡在地下的那名青年。
左林凑上前去,发现那正是自己认识的朱义!这可是砂石帮领袖路德的副手!自身功夫也是好得不行,为什么说被人打趴了就被打趴了?左林这才发现,有好几个黝黑大汉站在那胖子的身边,一副任人差使的模样。
“我想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伤人?”段老头站了出来,惹得很多人都不由在私底下讨论。
“天啊,段老都出现了?”
“我以为路德出现已经很是极限了?”
“哼,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
台面下什么话都有,但是段老头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副冰冷的眼神在盯着那个肥胖的男人不放。笑话,博恩商业街成立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人敢在街上动过手,这个死胖子现在动了手,难不成还真以为博恩商业街没有人了?
“您是那个最高层的管事对吧。”听说旁边有人谈及这个老头的名字,肥胖男人自然猜到了来者是谁,媚笑道:“我是新上任的五号店店长,日后多多包涵啊?”
段老头皱了皱眉,说道:“右家的人?你凭什么在我们这里伤人?”
“伤人?可能在您看来是这样不错……”肥胖男人冷笑了一番,说道:“在我看来可是治罪呢?难道老先生不知道妨碍我们右家的行为都被称之为阻碍艾茅斯都城的经济增长吗?这可是大大的罪啊?这小子犯了罪不说,还敢辱骂我……”
“我呸!”朱义恶狠狠地吐了唾沫,那口痰不好不坏地吐在了那肥胖男人的鞋子上。
“混小子你知道我这鞋多少钱吗!”肥胖男人狠狠地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话语,指了指朱义,唤道:“你们还不给我把那个家伙的嘴给我打哑了!”
“难道你还真敢在我们这里放肆!”段老头咬了咬牙,嘴里所吐出的无一不是阵阵瘆人的威严!就连气势也发生了改变,一股强大的气浪自他处散了出去,击中了那肥胖男人以及那些大汉。
“如果你真的不怕死,我不介意打几只苍蝇的!”段老头多多少少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如今真的很想杀死一两个人来泄愤。
毕竟那份露骨的文件未免太欺人太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