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的真够狠的,我心疼的要命啊,全世界只有这一件东西居然被你砸成这个样子。”
尤里察看着躺在地下的废铁,表情快要哭出来了。
两个车轮弯曲地不成样子,靠背后面的骨架已经露了出来,所有隐藏在外壳下的精密零件都暴露在空气当中,再加上左林曾经拖着它爬出了库卡山谷,外表磨损非常严重,完全没有之前那样的金属质感。
左林望着尤里,面容古怪。
全世界只有一件不假,那可是左中元为他量身定做的轮椅,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第二件?可为什么尤里会知道这一件轮椅的事情。
“你们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尤里从口袋处拿出一个工具袋,从中拿出螺丝刀开始拆卸。
左林确实需要对方维修轮椅,但如此强硬不询问他个人的意见便开始拆起轮椅的行为让他些许不爽。而且根据尤里刚刚说的话,自己似乎被某些人盯上了。
右家的人?不对,右家来到艾茅斯都城不足一个月。而按照哲南的说法,自他出世以来尤里就一直在为库卡村服务,这两者的时间不对等,毫无疑问两者没有关联,而且如果是右家直接干掉自己或者押送自己回去就行了,干嘛还要为他维修轮椅?
默默将“尤里是右家的人”这一个设想抛出脑外,左林在一旁看着已经将轮椅拆得七七八八的尤里,内心越发疑惑,但目前来看对方是帮助自己的,人生安全应该不用过多的担心。
只是短短还不够一个月的时间,左林就被两个人冷冷地回应“你不需要知道”,一个是刘昂然,而另一个自然就是面前的尤里了。两人在面对同一问题的回答出人的一致,这让左林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有多被人看扁,虽然他这一个左家家主确实窝囊到谁都能够踩死他,但他也有最起码的尊严啊,别人的问题能不能好好回答啊!
“你的问题确实没有什么让人回答的价值。”迁命很及时地在一旁出现并取笑道。
左林白了它一眼,示意它赶紧睡觉去。
“修好轮椅之后我需要做什么?”左林内心的疑问太多,看样子对方也不像会解答他一些很重要的问题的样子。
自己被他们掌握了?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林隐约想到了某一个可能性。他对于某一事件仍有可取性,此时的他还不能够去死,但也不能呆在这一个小山村当中。
有人还需要他,那么他就死不了。
只是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还有什么人能够需要自己这一个末代家主。
“这玩意修不好了。”尤里忽略了左林的问题,自说自话的下了死亡通告书,私自宣判了那台轮椅的命运。
左林其实早就有想过这一个结果了,只是当专业人士正面宣读陪伴自己多年的轮椅的死刑的时候,他的内心依旧还是不由得揪了一下。他摸着尤里拆出来的车轮。想到了那年生日将这一驾轮椅推向他的左中元,蜡烛照在慈祥老人的脸上,像一幅画,一副暖色调浓厚的油画,特暖人心。
但他看到金属装甲下那密密麻麻且复杂地机械组件,还有某一些零件完好无损地躺在靠背和坐垫下面,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他知道这一驾轮椅内部很多机械零件,但它仍是一架轮椅,它的任务还是载着左林到处跑,按理说一架轮椅根本不会拥有这么多的组件,很明显这一架轮椅已经不能够和普通轮椅相比较了,它的性能已经大大超越了普通轮椅。
总结来说它能做到更多。它能够比普通轮椅更加强悍。
可它能做到什么?
左林至今发现的功能有视任何地质为平地的防震悬挂系统、能够调节速度的滑轮系统、还有视身材自动调节紧合度的二十四式骨架系统和防止轮椅滑动的双轮锁死系统,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没有被完全发现的小机关,按照左中元来说那需要他自己去发掘这一驾轮椅的全部功能。即使是上述功能,左林也已经佩服左中元到五体投地的地步了。
左林并不熟悉机械,他自己轮椅上的所有功能也只是摸索出来的,但根本不懂原理,机械怎么样摩擦,怎么运作他根本一窍不通。但即使不知道也好,都能够明白上述功能根本用不到那么多组件,他花了那么多年时间,仍旧只是懂这一架轮椅的皮毛!
“别太吃惊,你爷爷他干惊世骇俗的事多着呢。”尤里察觉到了左林的视线,一边进行着手上的工作,一边惨笑了几声。别的人或许不知道,他当年见过这一架轮椅的设计图,其繁琐和复杂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够想得出来的,无论是哪一个组件设计放出去外面都是轰然大波。
但和他年轻时创造过的轰然大波相比,大概这只是一枚石子打在湖面的程度。
当年震惊米洛斯帝国学院的天才怎么会只有这种程度呢?这种程度怎么能够证明你那天才的头脑!
左林望着在兴奋地拆卸轮椅的尤里,疑惑地问道:“尤里大叔你认识我爷爷?”
“我不止认识你爷爷,我还见过你。”尤里回过头来,面容些许有些怀念,但很快就变为刚刚相见时的随和。那种随和不同于性格温良的人的随和,而是带有某种原则的坚毅的随和。
“见过我?”
“在你几岁的时候,我抱过你。”
“那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得到了你的包裹。”尤里想了一下,仿佛是在考虑哪些事情可以说一样,说道:“一个星期前右家得到了你掉下山谷的包裹,但被我们的人截取了,然后我们的人发现地面有拖动的痕迹,推测你还没有死。这附近只有库卡村有人,这是你存活唯一的机会,否则你只能去见你爷爷了。”
听到尤里的回答,左林内心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一块。
那个包裹装着左家的一切,其中的玉玺更是传家之宝和家主象征,如果失去了那一枚玉玺恐怕死去也会被列祖列宗骂的狗血淋头。
但也只是一块大石而已。他内心当中还悬着很多块石头,让他紧张不已。
“你现在还不可以放松。”
迁命及时地出现在身边,但一开口便是让左林快要窒息的话语。
“为什么?”他在内心想。他知道迁命会偷看他的内心。
“即使他们需要你,也不要忘了只是因为你们的敌人相同罢了。若是你没有利用价值,你的结局还是这样罢了。”
“我能有什么价值?”
“血脉,或者才能。”
“才能?”左林在尤里看不到的死角苦笑了一番,“你没有在逗我?”
迁命没有说话了,它的表情浮在半空中有些木讷,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林摇了摇头,他不想去争论那些成为现实的事情。
他哪里有什么才能?自己不过是庸人一个,连左家最关键的制锁技术都没有精通,还谈何学习其他的东西?这样的人能够被称之为有才能吗?那样能够被别人所需要吗?无非妄想。说起来都会伤心的妄想。
或许少年的热血,激励的心态才是他应该拥有的品德。他也有做过非常无趣的梦,自己带领一群跟随自己的人去重新建立左家,然后将那些给予自己痛苦的人数倍以上的痛苦。
然而那一位闻名天下的文学大师就说过:无力的人才会做梦,过得踏实的人连梦都会是沉稳的。
无论左林怎么痴心妄想,那一股无力感是无法摆脱的事情。
无论是右家还是尤里,没有人看重自己。一个残疾的末代家主能够做到什么?能够指望他挑起家族的大梁重建辉煌?或许别人能够备受期待,但左林不行。因为他没有才能。这是刘昂然及其员工代表、尤里等人一致认同的事实,他如今只是一枚棋子,只是因为他拥有左家血脉而被别人一致认为应该留在这一盘棋当中,可不代表别人会把他当作沦为士卒的国王。国王即使被当作士兵,也依旧拥有率领大将的风范,而他只是带着皇冠的小丑,任人拿捏在手的木偶,即使上场又能干得了什么?
这样的人,谈何才能?
左林捏了捏拳头,虽有不甘,却无法反驳。天理如此,该如何逆?
“你爷爷他死前说了什么?”在一旁的尤里突然说道。
左林从悲伤当中醒过来,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带有哭腔,说道:“爷爷他临死前只是叮嘱了我好好守好左家,莫要让左家的匾额蒙羞。”
“蒙羞?”尤里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大有不屑之意。
左林以为对方是指嘲笑自己的无能,默默地低下了头。如今之事已经不是让左家蒙羞那么简单了,他成功将一百五十年历史的左家拱手让了出去,按照古礼来说,这是耻辱。
因对方的嘲笑符合实情,左林自然不会说什么。最主要的还是自己的命掌握在尤里他们那一群人手上。
“他当年干的事才是蒙羞!你如今只是败家而已!”
左林原本想将头颅低得更低……但尤里的话语让他抬起头来。
哈?
什么?
尤里大叔你说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尤里当然听不到他的内心独白,自顾自地说道:“艾茅斯都城的人们不知道而已,可若是在米洛斯公国首都当中,谁会不知道艾茅斯左中元的名号!他当年做过多少无耻之事,惹得全首都的妒恨!少年的热血在他身上展露无遗,狼子野心在他身上就是最好的诠释。即使他最后被所有人唾弃才不得不回到家乡,但他依旧骄傲得如同一位君王!”
“他时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燕雀岂知雕鹗志,豺狼难懂狮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