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琳瞥了我一眼,若有若无的仰望着天花板,不知从哪里再掏出了那把刻着雪花的银刀,站在吊在半空中莫先生的旁边,头顶的电风扇吹着呼呼作响,她的咖啡色的长发随着风散在空气里。
“叶欣,我问你。”方琳琳暗紫色的嘴唇吐出来几个字,缓缓的说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方琳琳离我近6米远,我思索了一会,回答她:“为了家人,为了朋友,为了爱人,为了.....”
“为了自己。”方琳琳打断我的话说着。
“从我开始杀第一个人开始,我就不后悔,他们都是该死的,我为了谁?”她握紧了手中的刀,“为了妈妈?为了姐姐?”
她吞了一口唾沫,颤抖的说着,“我可以自私的认为是为了我自己吗?”
她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我,眼中充满了祈求,痛苦,伤心和绝望。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杀人,但我还是做了。”
“为了我自己。”
“为了我的梦想,我绝望的梦想。”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扬起了满足的微笑,向着台下招了招手。
她手中的刀扬了起来,缓缓的走向莫先生。
我惊恐着喊向她:“琳琳你放下!你的梦想还在!别冲动!”
后台包围现场的警察正等待着命令,陈叔焦头烂额的看向舞台,喃喃自语的说着:“实在不行,为了救人只能开枪了。”
方琳琳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向莫先生,走向那个带给她一切噩梦的人。
她的坚定的声音细微的响起
杀了他,一切都会结束。
杀了他,我的梦想也就能不受阻碍了。
杀了他,我的身体还是干净的。
杀了他,妈妈和姐姐也不会怪我吧。
她手中银白色的刀锋渐渐挥起,我迫于形势危急冲上去扑向她,她回头一望,凶狠的眼神看向我,左手的刀往我胸前砍去,我侧身一倒滚到了舞台最里面的位置。
右手微微刺痛的刀伤流出了鲜红的血液,我吃痛的捂着伤口,警惕的看着方琳琳。
她眼中充满了愤怒之色,大声朝我吼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全部人都要帮他!好人你们都不救,他毁了我一切你们却TM的要救他!”她拿着沾满我鲜血的刀指着我大声质问着。
我惋惜的看向她,说:“不是我们我帮你,而是这一切都不是我你能决定的,哪怕他十恶不赦你也不能以自己的方式来审判他啊!”我脸因痛感抽搐了一下继续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你现在做的和他当初做的有什么区别吗?你们都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啊!”
“从你杀第一个人开始你就走向了不可挽回的道路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醒来之后看着自己的女儿义正言辞的杀人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看你啊!”
“你妹妹呢?你现在做的事会比你当初能更让你的家人自豪吗?”
“即使你为了你自己,你真的确定你杀了他之后还能继续追逐你的梦想吗”
“琳琳,放下吧,你回头吧,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家人,为了你心中的梦想,哪怕你已入深渊,但你不能被深渊吞噬啊!”
方琳琳惊了一下,无神的四处张望,手中的刀滑落着,跪倒在了舞台上,双手捂脸的哭泣着,抽噎的说着:“我都干了什么...我到底怎么了....我怎么做这样的事..”
陈叔带着一众刑警立刻冲到了舞台上,警戒的处理着现场,救下了吊得只剩半条命的莫先生,再叫了医生帮我包扎好伤口。
天上的轰隆隆的雷声缓缓褪去,飘起了细雨,整个街道渲染着一层蒙蒙的薄雾,让人鼻酸。
三个星期后。
我在强烈要求下出院,得到陈叔的允许了去了监狱里看望方琳琳。
她呆滞的坐在牢里,咖啡色的长发乱哄哄的,脸上卸下了厚厚的妆容,穿上了狱服,嘴里哼唱着什么,纤细的双手打着节拍。
我隔着保护窗,看向她,竟感到一丝羞愧。
“你骗了我。”我们僵持了一小时之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
“啊?”我似懂非懂的应她。
“我绝望了,我后悔了,我根本不该这么做。”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眼中好像上次那样的绝望,痛苦,难过,但是我看不到祈求。
“你不该杀人是吗?”我惋惜的说着。
“不!”她的情绪突然就暴躁起来,双手抓着围栏,吃人的眼神般带着及其愤怒的朝我吼道:“我不该听信你的劝解!我那时就应该毫无顾忌的杀了那贱人!”
“你欺骗了我!你用我的梦想欺骗了我啊!”她嘶吼着,“叶欣,你和他一样!只会用骗子的手段来折磨我!”她拍打着保护窗,用一切污言秽语来朝我发射。
然后两个狱警就出来架着她往别的地方走去,她挣脱着,突然就回头可怜的看向我,嘴里无声吐出着几个字,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呆呆的望着地上,想着陈叔在我住院这几天告诉我方琳琳的母亲中风始终没醒,妹妹生活困难,而那个万恶不赦的莫先生已经叫好了名牌的律师辩护自己,在法庭上甚至自信的笑了。
难道我真不该阻止她?
我好像真的帮了坏人,而伤害了好人,是吗?
大街上,我若有所思的想着方琳琳最后告诉我的那一句话,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啪的一下撞到了一个女孩。
我抱歉的看向她,那是一个留着乌黑长发的女孩,齐肩的秀发干干净净的落在她肩上,精致的五官与额前淡淡的空气刘海浑然一层。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清澈透明的大眼睛。
我看着竟出了神,她疑惑的看着我,说:“你怎么了?”我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失态,尴尬的笑了笑,说:“抱歉啊,不小心撞到你了。”她笑魇如花,修长的手摆了摆,“没事没事,我挺耐撞的,呵哈哈。”然后她就缓缓的走向了另一个地方,我看着她的背影,淡蓝色的连体碎花长裙下是一双竹制的凉鞋,长发在步伐下蓬蓬的抖着,空中似乎还散着她身上的香味。
我笑了笑转身向家里走去。
我拿出了一支水性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方琳琳那时和我说的话,盯着这一句话出神,思索了很久,笑了笑,在心里默默念道:哪怕我如此,但我内心的真理和公义是不会被此折服的。然后我便趴在写字桌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窗户里吹着微风,缓缓的吹开了笔记本,露出了那写着黑体大字的那一页。
你和我一样,都是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