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宫里便专门为乾武国二皇子和嬿婉公主摆了接风洗尘宴。晚宴之前,赫连弘宥想,一定要改变一些太后对乾武国皇族的误解。晌午刚过,赫连弘宥就去见了太后,希望太后不要因为二皇兄之事迁怒嬿婉公主,毕竟一些事情自己也是不确定的,还在调查中,尚且不能透露给母后和皇兄知道,以免打草惊蛇。但是上一世慕清霜的结局,母后在其中也没少推波助澜,以至于最后真相大白,二皇兄为此流浪天涯,自己缠绵病榻,奄奄一息,二个儿子都这样,或多或少都有母后的原因,身为母亲的母后,刚强了一世的母后,承受不住愧疚和自责,遁入空门,一心向佛,不久便撒手离世。这一世,自己不仅要珍惜珍爱慕清霜,还要守护身边的人,只是希望一切来得及。
宫宴在礼德殿举办,宫殿内一道百扇屏风,隔着男女席位。若隐若现的蝉纱,原木的框架,山水泼墨的线雕,大气磅礴。嫔妃与百官已经入席,轻声交谈着。嫔妃命妇这一边显得更是热闹,昨日宥亲王爷请旨亲自出城迎接嬿婉公主等一行人,不仅仅只是接待外使,前几日皇上赐婚的圣旨更是郑重的接了,大家今日交谈的主要是宥亲王爷的态度,毕竟太后不喜欢这桩联姻是真,是想给宥亲王爷送几位夫人的,再有看看上座的静妃,宥亲王王妃的位置原是静妃的胞妹秋桑雅的,谁想竟发生意外,现在静妃也不是很好的脸色,各家命妇觉得还是静观其变吧。
酉时,赫连皇帝携皇太后、皇后入席,宫宴开始,唱官请外使入殿,乾武国二皇子,嬿婉公主,武安将军行礼仪礼,祝两国友谊长存,边境硝烟不起,以及表示了联姻的诚意。众人各自入座后,十六名舞伶人入殿,身穿桃绯色广袖舞衣,胸前绣着醉莲,包裹着玲珑的身材,双刀髻两边各插着一朵桃花,随之舞动,散发着香气。
“陛下,此次前来贵国,一来是父皇希望与贵国休战,给边境百姓休养生息。二来,也有结谊之意,结百年之好,以示诚意。”慕奕星首先举杯对赫连皇帝敬酒以表敬意。
“好,贵国之意正如朕意,朕也希望通过两国联姻,更加亲密联系,永结两国之好,边境百姓互通有无,再无硝烟。”赫连皇帝亦举杯。一时间殿里的气氛十分的融洽。
“二皇子殿下,不知这殿中歌舞可好?”赫连敬举杯向慕奕星敬酒,俊朗的外貌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对小虎牙加上小小的酒涡,更显的年幼了几分。虽然是向慕奕星敬酒,眼睛却偷偷的瞄着嬿婉公主,嬿婉公主看过来,就马上低下了头,好像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孩,脸上还有一层淡淡的胭脂红。
嬿婉公主一袭霓裳月色裙,轻纱覆面,百合髻上一颗月光色玉石镶着金边雕刻成百合花的样式,插在发髻中间,眉间点缀着百合花花钿,容颜艳丽绝双,但却有周身一股清冷气质,让人望而却步。只静静的坐于席中,对于周边打量好奇的眼光,视而不见。据诗舞的回禀,马车车辕断裂,背后指使之人不仅仅是乾武国的人,还有赫连国的人。乾武国的人,不用想,无非是宫里那几个人,那些人可以交给太子哥哥和二皇兄处理,至于赫连国的人,嬿婉公主低眉,微冷一笑,手微紧的握了一下酒杯,那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可是目的,真的只是为了阻止联姻吗?
“歌舞甚妙,只是本殿自幼生活在山间,对于歌舞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觉得风俗不同,歌舞的形式也不同,这精妙之处,大概也不相同。”慕奕星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在山间成长的事实。事实上,对于乾武国的二皇子自幼在山间学武,各国之间早已知晓,并不是秘密。但是慕奕星也避开了对两国歌舞之间的比较。
歌舞进行到尾声,其中一名舞伶人双手将袖带向侧面抛出,接着右脚尖立起,左腿高抬,意外横生,舞伶人袖带将宥亲王小桌上的酒盏杯碟打落,整个人向桌面跌去,赫连弘宥冷漠的看着跌过来的舞伶人就像看一个死人,抬脚踢向小桌,舞伶人短促的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就再无声息的躺在了地上。赫连弘宥全然不在乎已经脏了的衣袍,直视着对面坐着的嬿婉公主。
“六皇弟真是处处招惹桃花啊,此女虽非绝色,可小家碧玉却更是一番滋味啊,”赫连敬亮晶晶的眼睛微微眯着,就像是偷吃鱼的猫,“怎么就没有对本王投怀送抱的,当真是皮貌重要,本王可是很解风情,怜香惜玉的。”赫连敬嬉戏的看着嬿婉公主,嬿婉公主双眸一瞥,吓得赫连敬赶紧缩了一下肩膀,上牙齿咬着下嘴唇不敢吱声了,双眼略显无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需要安慰。
“皇兄,今日当着乾武国二皇子、武安将军及文武百官面,臣弟于此立誓,我赫连弘宥心悦嬿婉公主,愿结两姓之好,此生唯有一妻,永不纳妾。天地可鉴。”赫连弘宥起身立于大殿中央,并且跪下双手举过头顶,行大礼,“望皇上成全。”郑重的许诺,一时间大殿之中静的可怕,众人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赫连王爷的‘唯有一妻,永不纳妾’,本宫很感动,”赫连皇帝还没有说话,嬿婉公主已经站起身,有些复杂的看着赫连弘宥,“可是,本宫尚有疑虑。”
“皇妹,不要胡闹,......”乾武国二皇子低声说着嬿婉公主。
“有何疑虑?本王现在没有侍妾通房,以后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入府,”赫连弘宥没有生气,转过身,赶紧解释着自己的清白,“难道本王陪着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好?”说到后面俨然深情已付。
一阵的沉默在礼德殿蔓延,命妇那边也已经静悄悄的,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太后的右手紧紧的攥着椅子把手,赫连皇帝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静妃的眼里闪过一阵的阴郁。皇后却是很羡慕的看着嬿婉公主。
“为什么?”嬿婉公主在一阵沉默之后,有一些不确信的问。
“为什么不肯相信本王,与本王试一试?”不是没有看见嬿婉公主眼里的疑惑、挣扎、动摇,直至最后的坚定,可是赫连弘宥坚信嬿婉公主一定会同意。在曾经那么难堪的情况下,嬿婉公主都会坚持,现在只要嬿婉公主可以走出一步,剩下的路程都有自己努力就够了。赫连皇帝很震惊,他一直以为弘宥接了之前赐婚的圣旨,只是因为圣意难为,只是因为两国政治关系,甚至是不想自己在众多朝臣面前为难,心里对此充满了愧疚,可是现在看着坚定的弟弟,眼睛里充满了祈求还有渴望,甚至看着嬿婉公主时眼睛里溢出来的深情和爱意,只要不是瞎子,都不怀疑弘宥对嬿婉公主的执着,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故意当着外使,当着朝臣的面,行君臣之礼,如此郑重,自己能怎么拒绝,母后也只能接受,以后恐怕也没有法子在给弘宥送什么女人了,这一口气,母后可不会轻易的咽下。
其实赫连弘宥今天并不是预先想好要这么做的,可是看着宴席上的嬿婉公主与前世最后那个永远在自己怀里沉睡的女子,赫连弘宥忘记了那些计划,那些循序渐进,只想她永远属于自己,只想她快乐幸福就够了,所以赫连弘宥冲动了,故意当着外使,当着众臣的面逼着皇兄和母后给自己一个清净的后院,只为表示自己对嬿婉公主的爱重,这也是上一世自己欠嬿婉公主的,欠慕清霜的一个爱人身份。当然,赫连弘宥也知道,如今这般逼着母后和皇兄同意,甚至在此立誓此生至死都只有嬿婉公主一个女人,母后一定会更加的恨乾武国,可是现在的自己会站在嬿婉公主前面,挡着所有的伤害,早点找出当年的真相,还乾武国一个清白。其他的也只能以后在向母后和皇兄细细解释了。
“二皇子,朕皇弟的诚意可打动了贵国?”赫连皇帝虽是正式的征询,可是之前两国已经有了联姻的文书,圣旨也已经下了,此次来访也主要是联姻,所以其实联姻的事宜已经准备了许久。
看见嬿婉公主微微点头,慕奕星举杯向赫连皇帝说,“本殿代表乾武国,愿与贵国结秦晋之好。”
“好。”赫连皇帝亦举杯。
夜风习习,宫宴结束后,朝臣领着自家女眷陆陆续续的回府,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有恍若做梦一般的惊奇尚未退却,一时间官巷十分的安静。
宥亲王府
常顺小心翼翼的服伺着赫连弘宥更衣,一幅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赫连弘宥一身月白色锦缎寝服斜倚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医书,慵懒的看着。
“主子,小的觉得,您今天可威风了,”看见赫连弘宥挑了一下眼眉,常顺咽了咽口水,“可是,太后那儿,小的想主子可能就要想想法子了。”尽管常顺没有说的清楚,可是赫连弘宥已经明白过来。
“明早跟本王去鼓楼大街的点心铺子给太后买点点心,再去四角胡同那边把新来的戏班请进宫,给太后演几折新排的戏,让太后宽宽心。”
“可是小的觉着,这事还得看主子您的能力了。”常顺可不乐观太后这次能那么容易的消气。
“本王自有法子。”赫连弘宥转身将医书递给常顺,“明儿,点心多买一些,等爷回来亲自给送去。你把银面公子的令牌送到酒楼,顺便把信笺送了,约他戌时在第一酒楼甲子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