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
阎君不太乐意回答她。
所以她是把他当作什么了?跟那些个郎君一样吗?
大概不是。他连哄都不需要哄。
“细细看来,阎君这皮相倒是不错。”澜月夕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给出评价。
阎君羞恼地转过头去,不看她。
“阎君,你这样对我,”澜月夕挑眉看他,“你想做什么?”
哪有她这样问的。
阎君不知如何接话。
“就算是要报救命之恩,”她不管不顾,“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啊。”
他瞪大一双墨色的眼眸,似乎受到了惊吓。
“不乐意么?罢了,我也不稀罕这副皮相,”她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不如,你同我一起去寻冥七药罢。”
“就当……付了诊金。”
“知道了。”他气得小脸惨白,还是没有办法晾着她。
况且,他何时说了不乐意?
阎君一言九鼎,很快就安排好了第二殿的事。
由玄寻代为掌管君印。
听到风声的都觉得楚江王大概是要退位了。
可他只是要陪着澜月夕去寻冥七药罢了。
至于为什么亲自去寻,却是冥七药十分特殊,当场认主,绝不二用。
所以只能亲自去。
根据命格的不同,冥七药认主的前后次序也不同,但若不按顺序来,就没了药效。
可至今也没有谁知道它们的药效。
澜月夕的命格里,第一味药,是挂月参。
挂月参与无根树相伴而生,找到了无根树,自然也就找到了挂月参。
北冥神境里最大的一株无根树,在颜若仙子那里。
颜若仙子好女色,人尽皆知。
因此澜月夕很容易就让颜若仙子带她去见了无根树。
阎君不大甘心地在会客的前堂喝茶。
无根树烦躁地摇了摇枝干,不愿意化形。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美人,我可舍不得让你与那老家伙斗法。”颜若美目含情,几乎要挂着澜月夕身上。
“仙子不必忧心,”她的声音清婉动听,“我不会有事的。”
“可惜了,那老家伙可不怜香惜玉,”颜若说起这事就咬牙切齿,“将那挂月参护得跟什么一样,吓坏了我好几个美人。”
澜月夕波澜不惊地笑了笑。
哦,那是因为这无根树他心悦颜若仙子啊。
“仙子。”
“美人有什么事?”颜若十分殷勤地询问。
“我们须同无根树熟悉一番,打个商量,”澜月夕弯了弯眸,“因此,要叩扰仙子几日了。”
“乐意之至。”颜若自然乐得美人留宿。
阎君这会儿有些后悔了。
怎么就赌气答应了呢?
以身相许也比这样要好呀……
就算她对他没兴致,总好过如今见不到呀。
阎君小脸惨白,难堪地咬着下唇,身子僵着不敢动。
“阎君?怎么这样听话,”澜月夕挽着颜若,就看见他温温顺顺地端坐的模样,“不愧是楚江王。”
“刻板又无趣。”颜若补充道。
“嗯……大概是这个意思。”澜月夕想了想,认同了她的话。
其实她想说的是,“端正严明,恭谨守礼”。
阎君觉得自己就是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若换了旁人,他大可将其元神散尽,只余魂魄,送至不归城,自有恶鬼分食七魂六魄。
可她,却不能这样对待。
他只能小心地讨好,把自己所有缺陷掩藏,以此讨她喜欢。
可是没有用。
总还是没有用。
他还是不讨喜。
澜月夕反应过来这话有些过分,于是补救:“阎君总有规矩的,毕竟要管着第二殿。他不过看着如此,私底下与我倒是随性。”
“这么说,我该是外人了,”颜若想通了什么似的,“那,澜姑娘就是内人了?”
阎君一听这话,也没心思消极了,只紧张地看着澜月夕,见她没有反应,又狠狠瞪了一眼颜若。
这下可好了,她就要为这事离得他远远的了。他得花多少心思才能再靠近她?
却听见澜月夕顿了一下之后带着愉悦的回答:“是啊,我是内人啊。天道注定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他抬头,见她神色明媚,若初上骄阳。
似火。
烧的他百爪挠心般难受。
可他,心甘情愿。
“天道赐下的姻缘线么?断不了的啊。”颜若挑眉,往阎君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是。”她否认。
颜若有些失望。
阎君也很失望。
她却很愉悦的样子。
是天道赐下的情劫,分之即死的劫。
本来想要投机取巧的。
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个必要。
这阎君,十分有趣,禁不住调戏。
就很想欺负。
澜月夕很是从善如流,毫不压抑自己的想法。
她这几十万年,好不容易有个乐子,自然不能委屈了自己。
阎君已经想着怎么把这随时能断的姻缘线打上死结了。
澜月夕却还在想着如何能更有意思。
这么一对比,阎君就有一点可怜。
不过好在,澜姑娘给的甜头是足够的。
“倒没什么大碍,”澜月夕睁眼说瞎话,随口说说好话糊弄阎君,“天道的姻缘线一向不太好,我却得了个貌美的郎君。想必是天道垂怜。”
阎君却很受用。
貌美?看来这张皮相很重要,日后要多加注意才好。
颜若是个久经沙场的浪荡子,看的分明,自然知道澜月夕的态度立场,替阎君点了根蜡,又免不得要幸灾乐祸一番。
若让阎君知道了,这姑娘只是顺口一说,还没动真格撩,该是如何?
总之生不起气就是了。
也许还很受用。
不知从哪个话本里听来的——情之一字,见血封喉。
纵然是漫不经心一身轻的楚江王,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不过,栽在了这么一尊大神身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她生而为上位神,这该有多深厚的福泽,多深重的罪孽啊。
好事多磨,阎君他这桩事,恐怕难得很。
颜若好不惬意地旁观,半点想要插手帮帮阎君的意思也没有。
谁让他碍着她与美人调情呢?就活该这样。
浮世万千,美人第一,自己第二,无根树第三。
剩下的阿猫阿狗,有什么好在意的?
颜若眯着眼,倚在无根树的枝干上,快意自在,皆无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