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塔城,混沌国都十伽以南的巨镇。前有大江长河,后又依靠青冥山而建,是混沌之地南部最繁荣昌盛的城市。
“青冥山?那是什么鬼地方?”荆默坐在马车上早已百无聊赖,要不是打杂什么的真是太憋屈辛苦了,而且还要受大叔的白眼,不然鬼才愿意跟着商队去什么‘外塔城’。再怎么繁华昌盛,总还是比不上十伽不是?
“世人都说‘青冥山乃飞升之地,踏之道即为死地’,堂堂青冥山方圆数千里,自古以来竟无人烟,无人能够踏入一步。唉?我说小哥,你没听过这些吗?”说话的是商队赶马车的伙计,适时的解释道,但不难听出他话中的些许唏嘘。“这两天看你好像挺烦恼的,有心事?”
静默心说有毛线心事啊,明明是苦恼好吧?话说你个赶车的哪来那么多闲心。他摆摆手,闭上眼睛。
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萧洛菲出发前对他说的话:你别老想着耍花样,小心本小姐让你终生打杂,孤独终老。荆默试想了下自己由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衰变成一个步履蹒跚还驼背的老头子,孩子们围绕在周身要听故事,他只能含笑说:“爷爷我一生都在打杂,一干就是几十年,坚持至今,我骄傲!”然后浑浊的双眼饱含热泪,迎风飘散。
荆默吓的猛然起身,只觉不寒而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嗨……”荆默叹了口气后重又躺下,手枕着柴草,口里吟诵着诗句。眯着眼睛看向日落的方向,黄昏照耀下金色的大地,连生气都上涨了不少。头顶南雁飞过,而商队却沿着蜿蜒道路走向日落之下的城市——外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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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特—塞纳
塞纳皇城内,身着凰邪凤袍的女人体态妖媚,宫女侍卫伏拜在大殿之外。殿下跪着二人,一男一女。
“陛下,荆析的魂器已经找到了,他很可能已经身亡。”男人双手捧着幻术杖高举过头顶,晶石黯淡无光。
何其尔手撑着头听着,然后突然从王座上跳起来,面色惊讶而欣喜。“死了?怎么死的?”
殿下二人面面相觑,然后摇头说:“这个属下实在不知,还请陛下饶恕。”
“哈哈哈……”何其尔来回踱步,放声大笑,“死的好,死了就好,死了就好!这下连荆析也死了,还有谁能威胁到我,就算是先王又能奈我何。”
“陛下,那我们的东西……”女人颤颤危危问道。
“罢了罢了,薹,貉,这次你们做的很好,虽然不知道先王的魂魄为什么会消失,但荆析已死,我也算少了个心头大患。”何其尔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薹、貉二人视之,喜形于色。
很久没有见女王如此满意了,至少这次又保全了性命,所以他们加大了拜伏的力度。
坐在王座上的女人以手抚眉,“看来敌人都死光了啊,先王啊,就算你还活着,又凭什么扭转乾坤呢!”皇城内外响起了尖厉的笑声,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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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外塔城?”荆默望着高耸的城墙建筑发愣。萧洛菲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用看乡下人的眼神看他,好像在说:这算什么,大惊小怪,还有更牛的呢。她轻蔑的笑着摇头,荆默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喃喃:“这真是禁制区?”
外塔城大部分建筑同十伽并没有二样,唯独不同的是前者比后者明显要高大许多,充分体现了强者贵族的财大气粗,这是变相的高调啊。哪怕是深夜,仍然有很多城区灯火通明,富贾富商从各方赶来。
荆默一行人进城时并未受到严格检查,想必守城的卫兵也习以为常,没必要在无聊的工作上浪费太多精力。商队走了个把时辰才来到目的地,一处显得比较破旧的旅店。
荆默看着周遭红灯高挂的大客栈,再看看自己即将入住的小旅店,再一次沉默了。靠,做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亏得我们还走了大半天冤枉路。
“别埋怨了,选这里自然是有好处的。”萧洛菲头也不回地说。
“我什么时候抱怨啦!明明很快乐的说。”
“不满都写脸上了,笨蛋。”她乐呵呵的带头进了旅店。
荆默摸摸脸颊,有那么明显吗?
“老板,别来无恙啊!”萧洛菲像回到了自己家似的,朗声招呼道。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从柜台里探出头,顿时眼冒精光。荆默捅了捅赶车的伙计,低声说:“色老头一个,瞧他看人的眼神……”
“原来是菲儿呀!别来无恙。”
“那是她叔,不知道千万别乱讲,要是传到菲姐耳朵里,可有你好果子吃。”伙计劝诫道。
“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你们都一口一个‘菲姐’,她何德何能让你这么甘愿臣服。”荆默顿时火就大了,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大小姐,难道还能上天了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赶车小哥一脸崇拜和向往,乐在其中,回味无穷。荆默汗颜,心想这是没救了。
萧洛菲与她所谓的‘叔’热情拥抱,荆默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生气,哼!老牛吃嫩草。
旅店虽然外表上看起来平淡无奇,但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嘛。空气中飘散着上好的檀香香气,各色装饰也是古色古香,很有讲究,挑不出太大的毛病。荆默满意的点点头,看不出这老家伙还挺有点品位。
“那老不死的又说我坏话了吧。当年不过是吃了他几颗丹药,差点没把我生吞活剥了。”老头色咪咪的笑着说,手还不住的摸着萧洛菲的手。荆默再一次气结,实在有忍不住要上前狂扁**老头的冲动。
“家父还是老样子,每天神神叨叨的。此次来外塔城还是同以往一样采购些药材。”萧洛菲也笑着说,全然不顾老头的行为。荆默心说你这丫头也要长点心啊。
荆默看着老头对她动手动脚的,心里极不舒服,这确实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风景。老头一袭素色衣袍,看着人模狗样的,实则是羊皮下的狼,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他装作不经意的轻咳了几声,继续观摩周围的陈设。
萧洛菲回头怒目而视,眉宇间有几分怒色,显然打扰到他们谈话了。
“这位是……”
“新收的小弟,您别在意,他不懂规矩。”萧洛菲不等他回答抢先一步作出了合理的解释,而老头则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
“荆默,过来叫叔。”她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他是你叔,关我什么事。”荆默说着掉头要走,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
萧洛菲心里很不悦,“你滚吧!睡你的大街去。”
“叔!”
“……”这下轮到她无语了,不过眉头倒舒展了不少。“算你识相,都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均作鸟兽状散去。只有荆默还呆在原地,萧洛菲和老头也是眉头紧皱,面露警惕之色。
毫无预兆的一阵劲风吹开了大门,门庭轰然洞开,声响却犹如横木撞击城门,寒风鱼贯而入。火烛一一跳晃着熄灭,黑暗中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萧洛菲捋捋被风吹散的发丝,率先起身朝门口走去,并且还不忘拍拍目瞪口呆的荆默。
“您老来啦!”萧洛菲说,但真正令荆默狐疑的是,门口根本就没有看到来人。
两扇木制大门猛地关闭,剧烈的动静震得墙灰嗽嗽的往下掉。这一张一合,看的老头心疼的抽了抽嘴角。
奇怪的事情远没有结束,可能只是个开始。突然紫色光芒从一点迸发,骤然向四周激射,光芒大作,刺得荆默不得不用手横档在眼前。然而再收手时,紫光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昏黄的烛火。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黑袍,一把比执持者还要高数尺的法杖。引起荆默注意的是,杖首是颗黑紫色的晶石,想必所谓的紫光就是由它发出的吧。
众人皆露敬畏之色,荆默也不得不化震惊为尊敬。
巫师?黑袍蝠纹,邪色法杖!与正义相悖的力量。
荆默满脑子都是问号,这时候不应该撒腿快跑吗?为何大家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甚至连仆人都是如此,反倒显得自己反应过激了。
“干嘛每次出场都要这么牛气冲天的,难道修缮就不要钱啦……”老头在一旁低声嘟囔抱怨着,荆默心里却是着实的高兴,干嘛不直接震塌……
这位巫师体型矮小,他走的很轻,几乎听不见走动的声音,以至于荆默认定他只是团空气,踩着虚无行走。
荆默揪着的心高悬不落,就在黑袍巫师经过他身前时,巫师突然扭过头瞥了他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彻底击溃了荆默所有的心里防线,兜帽下是一双分明只有死去的人才会有的眼睛——全灰色眼瞳,出卖灵魂的行尸走肉!
荆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那惊鸿一瞥是为何意。当然,也许可能因为自己是位生人,才会引起注意吧。他极力强迫自己冷静,迫使跳动的心脏平息下来。
哪怕经年之后无意中回想起了这一段,他心中还是会难得的为这双死鱼般的瞳眸而心悸,并久久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