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死亡面前求生的潜力是无限的,只有死过一次,体会了那种绝望的窒息感,才犹爱生。
小魔鬼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嘶鸣,红眼怪物发了疯似的一次次冲溃如潮的人类军队。他的目的不只是简单的复仇,而是要突破这座牢笼,重回亚特兰大陆。
一束光忽的在他头顶炸裂开,他眯着的眼睛迅速搜寻目标。看来被发现了呢,幕后的王。他轻笑着这么理解自己。
执刃的魔士只一瞬就将小魔鬼围的水泄不通,在金瞳亮起的一刻,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冷气。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竟被禁锢在那神圣的金色光芒面前,千斤重的压迫感使的他们开始直直的下坠。
也许这是疯狂的一刻,曾经不可一世的高阶魔士们带着呆滞的神态在落地的瞬间绽放成花,仿佛是开在夜空中的死亡之花!洗净了蒙上厚厚一层尘埃的陨铁楼。
小魔鬼像个演奏家般享受着挥动手臂,在曲终的一刻,他努力吸着鼻子,吸着空气里弥漫的那股腥甜。
远方的天际从夜幕中钻出一缕阳光,像是刺穿黑暗的长剑,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停止了战斗,包括小魔鬼自己。经幢已经全面崩溃,一座庞大的城市赫然出现在青冥山的深处。它失去了保护的屏障,又或者说是摘掉了伪装的面纱。
黑石城……
没有了黑夜的掩护,浩浩汤汤的各色军队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他们原本是抱着乱中取胜的决心来的,此刻却都无一例外的难以前进一步。金黄色的晨光下,像割草般的躺着数万具尸体。
小魔鬼尽情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翅羽因兴奋而大开,一双巨大的翅膀拖着他像遮天蔽日的神灵,完完全全将自己的影子烙在其他生灵的心尖成了阴影。
他回眸撇了一眼那些唯唯唯唯诺诺的人类,不自觉的想要嘲笑,却又实在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
“杀!”
这些干枯的傀儡震破了声带,再次决心赴死……
。。。
“为什么青冥山要叫作‘塔域’呢?”荆默好奇的问道,小孩子在睡觉前总喜欢问几个感到疑惑的问题来充当对睡前故事意犹未尽的补偿,可有些时候这些问题连大人都觉得模棱两可。
爷爷低头吸了口烟,呵呵打趣道∶“爷爷不是万能的智者,你总是问这么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上哪给你找答案去啊?”
荆默有些失望的捂上被子。
爷爷看着他的小动作,又有些无奈,“人啊,在遇到困境的时候不能总是向往希望,在遇到希望的时候一定不能满怀死亡。所以说,很多东西还是得靠自己去弄懂。”
这些话荆默自然无法理解,但小魔鬼却有深刻的体会。
“你是怎么做到带着希望去死的呢?荆析!”
沉睡在深渊里的他,估计也不会料到自己其实只是一枚棋子,换言说,只是一个被注入虫卵的寄主。可是呢,在这此前的生生世世,我也早已经是寄生虫,只不过我寄生的是灵魂!
小魔鬼眼角仿佛自带上了层冰霜,无论人们怎么努力改变,都无法阻止不由自主产生的恐惧。源自心底的信仰也随之骤然倒塌,他们好像忘记了自己的灵魂,或许是不愿否认人的灵魂高贵于一切……所以在下跪的同时还手握兵刃。
迷惘的一瞬失掉了所有,包括生命。
居高临下的小魔鬼眨眼间就回到了陨铁楼顶层,晨光绕不开他,阴影恰好落在了夜的身上。褪去的青色重又回归,灰色的画面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黑色的巨楼和白衣的少女,可是似乎还有第三者,一双翼展能够遮天蔽日的男孩。所以这抬头仰视的场景,黑羽漫天,一双手的相握……
“这是……”夜红了眼眶。
小魔鬼伸出手,手掌心里安然躺着一枚断骨,而断骨上戴着青玉指环。
“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记起来了吗?夜!”
“这是什么?”
小魔鬼瘪嘴一笑∶“我的断指。”
“以前送给你的,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既然想要活下去,那活下去的手段呢?生计是最低级的选择,而我们从一开始的起点就不是常人所能触及的。可能维持生命很容易,但真正活得像自己想象中的样貌就需要学会用手去铺垫,可我们又不是只会仰望的人类,我们生存的手段只能靠杀戮。”小魔鬼轻舐指尖的血液,“可能尝及最多的味道会是血腥呢!”
“所以你已经在试着去接受那种味道了?还是说其实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对这种味道有些生疏罢了。”
“为什么是我?”
小魔鬼不怀好意的嗤笑,从嘴里发出的却是铁器颤鸣的刺耳声,让人不禁能想象心尖在刀刃上起舞的胆寒。
他抬起手来,夜本能的想要躲闪,只不过咫尺之遥,小魔鬼触及夜眉心的动作却好似在翻动一页一页油彩画的连环画,时间减速了。当指尖的一丝冰凉抵达,所有的一切忽然如泉涌般倾泻而来,那封存千万年的记忆熔岩般侵蚀着大脑,待一片狼藉后仍残留下黑色的丑恶,却又偏偏坚如磐石,根深蒂固。
“我是说,为什么选择我?”
小魔鬼停止了笑,反而严肃起来∶“我双眼亮着金色的光芒,而你……青冥之主,则是青色的瞳眸,懂了?”
夜似懂非懂的颔首,自己好像已经度过了无数个孤寂的夜晚。
“和我去十伽吧!把那儿变成炼狱,你的故乡……”
当然也是某个人的故乡……可以替他守护,方式并不重要。其实从黑石城重临的这刻起,有些东西就已经无法改变了,比如小魔鬼的黄金瞳,它再也不能永恒的亮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少了经幢的庇护,这座城就注定会胎死腹中而成为废墟,维持存在了上万年的古城,最终会带着红色的灵魂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