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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下院第一

每年的最终决战日,不易于禅院枯燥修行生活的一次重大庆典,斗剑坪上观众人数较前几天又有了大幅的提升,许多弟子花费了三百功德点就为了看这场最后的龙争虎斗。其间,不但有上千的藏识禅院师兄坐着各种法器前来,偶尔还有菩萨境的高手撕开空间,端坐在云雾间观战。

伴着第一缕晨光,悠扬的钟声连续九响,天空之上数十道金光闪动,有经验的弟子都知道,这是中下两院的首座和诸位长老们来了。

绝赛不再采取传送的方式,由双方自行登上中央的大擂台,以示对决赛选手的尊重。

静绝和尚率先出场,他相貌端正而庄严,年纪三十上下不苟言笑,脚步似缓实快,离擂台十丈开外时,忽的凌空而行,像是踩着无形的台阶,一步步缓缓走上了两丈的高台。御空行走,这已经不在是武功能达到的范畴,这和尚果然也是一位罗汉境高手!

静绝的出场显得颇有高僧风范,引起众多观众的齐声喝彩。

叶之秋出场没那么多讲究,几步跑到擂台前面,一个空翻就上了高台,赢得了众多的倒彩和嘘声。

决赛的擂台是精通土性神通的三地菩萨特别搭建的,长宽各三十丈,高三丈,所有砖石都加持了法力,据说扛得住一般的法器撞击,而且水火不侵。

两人这是第一次照面,神情都有几分凝重。真正的高手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往往是在战略上轻视对手,在战术上却绝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手一路轻松取胜,必定还有杀手锏没在之前的比赛中使过。两人一照面,都没有贸然出击,而是不约而同选择先从言语上打破对手的心防。

静绝念了一声佛号,先道:“想不到咱们佛门圣地竟然混进来一个世俗中人,你六根不净,如何参得透无上佛法,纵然一时间修行勇猛精进,终不免日后心魔重生,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可悲下场!”

叶之秋闻言笑道:“我观无常,可悟缘起,无闻佛法,亦证涅槃。执着于在家与出家,先就落了下乘。你岂知我根器无双,心无挂碍,哪里会有什么魔头。”

云中众菩萨闻言齐齐合十称善,一时间梵音大作。原来佛教有一种天生圣人,根器绝佳,叫做辟支佛,这种人先天智慧高、悟性强,无需听闻佛法,无需外界引导,可以自己独自修行,观十二因缘而证得圣果,这种自发觉悟,又叫做缘觉。叶之秋用这一说法轻易的就化解了静绝的言语攻击,还成功反刺对方本末倒置,陷入了认知障碍。

静绝没想到这个带发修行的大俗人居然晓畅佛典,言语对决已经落了下风,只得重新展示自己的实力来打击对手:“你此刻舌灿莲花,有恃无恐,大约以为我不过是罗汉境修为,不能靠法力久战取胜。但贫僧慈悲,不打诳语,何妨明白告之与你,本人实早已修成金身罗汉,还曾经冲击过菩萨境界,虽然没能一举成功,但因我向佛之心坚若磐石,所以境界丝毫不曾退转。武力比拼我固不惧你,若论及法力悠长,更非你先前那些对手可比。你而今年纪还小,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是何其不易,若今日决意与我对敌,那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纵然侥幸不死,经历大败之后,你的心境也难免受到影响,于日后修行不利。不如你现在自行认输,可保心境不失,以你的修为和资质,何愁日后不能更上层楼,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你的智慧定能帮你做出明智的抉择。”

众弟子听说这静绝居然是一位冲击过菩萨境的金身罗汉,忍不住一片大哗。这人实力只怕已经处在中下两院弟子的巅峰,对战一名新入内院的唯识境弟子,那胜面几乎是达到了九成九。好多人哀叹自己情报工作没做到位,早知道就把重注压到静绝头上了,这下比赛毫无悬念,眼见要血本无归了。

叶之秋道:“佛门修行,最忌取巧。你堂堂金身罗汉,本是藏识禅院的弟子,何以通过种种钻营混入我摩柯禅院?不外是自持武力,为了强行抢夺我摩柯禅院好不容易才有一次的,进入藏经阁的大好机会!我摩柯禅院的弟子,本来资源就远远不及你等,苦苦修行等来这个机会,还要面对你们罗汉境修士的巧取豪夺,不知门派的公平何在,公理何存?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贱格无敌!你号称不打诳语,偏偏巧言令色,想要骗我自行罢战!你可知你已经入了魔道?除魔卫道正是吾辈本色,我虽不才,愿意代表广大摩柯禅院的唯识境弟子与你一战!多言无益,你出招吧!”

这静绝和叶之秋耍嘴皮子,绝对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人家叶大仙以前就靠这三寸不烂之舌混饭吃,你焉能讨得了好去?他被叶之秋这番言语说得是无地自容,而且引发了广大摩柯禅院弟子的公愤。

现在的情形,已经逼得静绝不能再等,他决定果断出击,抢得先手和主动。

能够修行到现在的境界,静绝算得上是个心智坚毅之辈,主意一定,更不多言,准备展开雷霆一击。

众人就见静绝的体表迅速变成了暗金色,本来壮实的身体塌陷内缩变得骨瘦如柴,一股股红黑相间的罡气有如实质,渐渐凝聚在他体外。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罗汉金身,果然不凡啊!”

“罡气,这是真正的罡气,你看见没有!罡气浓烈的化为实质了,这要是挨上一下,普通罗汉境修士也要去掉大半条命!”

“两人境界差的太多了,这叶之秋没半点胜算!”

叶之秋是识货之人,知道对方打开了封印,全身血肉凝结成一体,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最强力量。他毫不犹豫,早就蓄势待发的气血,像是听到了出征的战鼓,也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全部爆发了出来。

众人仿佛听到了冥冥中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就像是叶之秋身上飞出了一条神龙,这神龙身体一震,散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热浪,热浪形成一个圆弧向四周扩散,居然是浓烈浩大到不可思议的气血外放。

靠近擂台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站起身来,有的修为较低的修士居然连续退后了几步才能站定。

短促的惊呼声后,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眼前一花,两道快若闪电的人影已经碰撞在了擂台中央。

两人在电光火石之间,拳掌相交,碰撞了不下数十次,双方身形忽的互换了位置,然后双双后撤,又闪电般的再次拉开了距离。

此时,围观众人才听到轰的一声,从两人刚才碰撞处传出声响,可见二人的交手速度快到了什么程度。修造这个擂台的三地菩萨暗中抹了一把冷汗,还好没有偷工减料,要是让这两个混蛋把擂台踩塌了,自己的老脸往哪里放?

叶之秋试出了对方经验老道,速度、力量都不在自己之下,拳法严谨,变化巧妙,想在招式上取胜很不容易。自己当前唯一优于对手的是身体的承受力,应该要胜出一筹,要想取胜就不能让对方从容施展法力,只要双方保持贴身近战,自己用无暇道体和对方的罗汉金身硬拼下去,靠着无与伦比的抗打击能力,最后结果多半会是静绝先挂。

静绝战斗经验也是不凡,短暂交手后,已经知道靠肉搏没有胜算,当即拉开距离,想用法力神通来对战。他打的如意算盘,先用自己的法力消耗对手的内力,如能取胜自然是再好不过,纵然一时三刻打不死这小子,那也无妨,叶之秋的劣势是不能使用神通法力,等到自己法力耗尽之时,他也就该油尽灯枯了。到时候自己的内力尚存十之八九,叶之秋却消耗殆尽,胜负之数不问可知。

可惜静绝机关算计,却哪里知道,叶之秋经脉不通,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力可以消耗,要想把叶之秋的肉身累垮,恐怕一开始就打错了主意。

双方于一瞬间都制定好了战术,叶之秋不要命的往静绝身边扑去。静绝此时正准备腾空,好拉开距离,眼见叶之秋扑到近前,不得不奋起全力击打对方小腹。

叶之秋是强攻的一方,占据主动,如果静绝勉强招架,因为失去先手,就会陷入绵绵不绝的攻击不能自拔,拉开身形的机会便会变小,从而陷入叶之秋的节奏。

静绝采取了围魏救赵攻敌必救的手段,来破坏叶之秋的先手,这绝对是一招妙棋,显示了他丰富的实战经验。需知小腹关联着丹田和诸多重要的经脉窍穴,任谁也得先行闪避或者招架,叶之秋一旦变招,就会先手尽失,静绝也能趁机飞起,然后在空中痛打落水狗。

可惜,万试万灵的一招,这次却大大失算。谁能想得到,叶之秋的经脉窍穴早已经成为了一个光吃不吐的无底洞,他故意将胸腹这样的大破绽卖出,就为了引静绝入彀。

叶之秋全然不管静绝的攻击,还是沿着原来的路线,一拳击在静绝的冲脉要穴,几乎同时,他的小腹也吃了对方重重的一记。

冲脉是管控人体气血的要冲,又称为血海,叶之秋力量何等之大,一拳就暂时封闭了对方十二正经的气血供给。静绝万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是这种同归于尽的狠招,他的气血被震散了,一时三刻怕是恢复不过来。好在他变招奇快,果断急退化解这股大力,同时运转法力,借势向后飘飞,付出了若大代价,终于还是悬停到了空中。

叶之秋一击得手,然后小腹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居然也被震的全身气血一滞,因而来不及追击静绝,但他有心算无心,进入体内的大力果然被经脉吞吃了个干干净净,自己受伤很轻,这次交手算是占了不小的便宜。

静绝气血不继,现阶段的唯一手段就是法力神通。他也终于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最强绝学,正是“摩柯无量剑”!

摩柯无量剑作为摩柯下院的镇院神通,是一门圣级下品的纯攻击功法,单论威力可以和许多圣级中品相提并论。第一式叫做万剑纵横,就是一记一次性的大杀招。需要修行之人花费无穷心血,周游天下,采集天地间的庚金之气,然后每天消耗大量法力压缩炼化这些金气,形成一把把金元气剑。一旦打开法力封印,这些金元气剑就会释放出来攻击对手,这些元气剑都是由庚金之气练成,天然带有切割一切,无坚不摧的属性,威力大的惊人,纵然是叶之秋肉身无敌,挨上一记也不免要皮开肉绽。

静绝虽然勉强练成了这一式绝学,但是操控起来还很是粗糙,他只能将剑气控制在一个大致的范围,无法操纵精准攻击,也就是说他掌握了一门小规模无差别杀伤性武器。

霎时间,擂台上无形剑气纵横飞舞,叶之秋灵台清明,半点不敢大意,靠着敏锐到极点的灵觉闪避剑气的攻击。

台下众人不知究竟,只看见静绝在半空中比比划划,叶之秋突然发了疯似得在台上乱窜,然后擂台上被法力加持过的石板就像被榔头砸到的瓷片。到处都炸裂开来,号称可以承受法器攻击的擂台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

“后退,后退!”台下有人忍不住叫出声来:“是摩柯无量剑的无形剑气!”

台下顿时就跟炸了窝似的,众人一边后撤一边讨论这剑气的厉害之处。

叶之秋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逼疯了,这剑气层层叠叠没完没了,一击之后并不完全消散,四溅之下仍然有着不弱的攻击力。擂台毕竟就这么大,任他身法如何了得,也不能尽数避开全部攻击,只能努力避开要害和直接攻击,更可怕的是这些庚金之气组合幻化成一头白虎,不住的咆哮,直接作用于自己的心神,居然可以扰乱恒定的心境。

短短片刻功夫,他的左肩和后背已经被割的满是伤痕,惨不忍睹。而擂台上层此刻也已经完全破碎化了,本来平滑的表面成了大小不一的石头渣滓堆,多少也会影响叶之秋的移动速度。如果静绝的攻势还能再继续一段时间,那么被动挨打的叶之秋真是必败无疑了。

好在这无形剑气毕竟不是两毛钱一斤的大白菜,静绝终于还是释放完了。他见叶之秋尽管显得狼狈异常,可是没有一处要害受伤,战力起码还能维持七八成,心里不免一紧。

此时静绝放过了大招,一身法力几乎耗尽,但血脉重新打通,内力却已经恢复了八成,他瞅了个空子,趁着叶之秋闪避之机降落在了擂台一角。

双方开始了最后的搏杀,静绝不断转换身形,抢攻叶之秋左侧和后背伤患,叶之秋则拿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勇气,不招不架,和对方拳拳到肉,一心要拼抗打击能力。

静绝误认为叶之秋内力将尽,产生了误判,所谓一步算错,万劫不复,他在和叶之秋互拼三十多记之后,终于发现对方的拳力一点没有变小,而自己身上已经多处重伤,此消彼长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他此时方知不妙,想要跳下擂台认输,叶之秋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哪里肯放他走,只是死缠烂打。

此时,多数观众都看出台上形势逆转,开始一边倒了,静绝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被打残只是个时间问题,只是不知这和尚为何还不认输。

静绝哪里是不想认输,他现在手忙脚乱根本不能开口说话,否则气息一乱就会被叶之秋打中要害,那样一来,他当场死亡的概率绝对高过九成!现在他真是连认输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叶之秋此刻已经打疯了,彻底爆发了深藏的一股子狠劲!他全然不管肩背的剧烈疼痛,心里却爽得不要不要的,只顾没头没脑的全力往对手身上招呼,心想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哈喽K,现在总算能让你尝尝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憋屈了!今天要是没人来救你,老子非把你拍成武大郎烧饼不可。

静绝心乱如麻,每次他费尽周折挪到擂台边,就会被叶之秋几拳揍回擂台中心,如是再三,他终于绝望了,对手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自己资质不凡,自幼拜得名师,修行不足百年就有了这般成就,号称三千年来第一勇猛精进,一生斩妖除魔无数,想不到今日会死在一个年轻弟子手里,无限抱负转头成空。罢了,事到临头需放胆,如今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也只能赌一赌了!

静绝突然双手护胸,放弃了反抗,大喊一声我认输!

叶之秋知道机不可失,蓄势已久的一记鹤啄直奔静绝面门,只要静绝被打中,脑袋就会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炸开,叶之秋仿佛已经见到了散落满地的血色沙琪玛。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突兀的出现在擂台上,瞬间包裹了闭目等死的静绝,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之秋就知道门派不会放弃静绝这种天才弟子,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只得收了拳势,重重的哼了一声,骂道:“有后台,就是这么任性!”

裁判反应也很快,朗声道:“摩柯禅院本届精英大赛,俗家弟子叶之秋获得第一名。”

下面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和连绵不绝的掌声。

一个身影从云端慢慢落下,他身上笼罩着淡淡的青白二色光晕,正是许久不见的藏识禅院首座大长老。

下方众人顿时个个屏息凝气,迎接六地菩萨大长老的降临。

首座大长老随手一拂,破碎的擂台就像时光倒流了一样,所有的碎石块一一拼接组合,还原成了最开始的崭新模样。

叶之秋心说没看出来,这老小子还有这手,嘴上大大咧咧道:“首座大长老,许久不见,你老人家一向可好啊!”

首座顿时破功,装比失败,苦笑道:“本来很好,可一见到你这小子,我就难免要头疼了。你小子也真是够能折腾的,都把你放到外门了还不消停,不是说饿死不吃我佛门的嗟来之食吗,你是怎么混进禅院里来的?”

叶之秋笑道:“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你操的哪门子心,赶紧发奖吧,今后我就到你们藏识禅院修行了,你身为藏识禅院一把手,还怕日后没摆布我的机会么?”

首座大乐道:“知道就好!你自投罗网,日后可别后悔!三天后本座会派人来接你,你且先下去吧,现在我看着你就头疼得紧。”

首座说罢,也不等叶之秋答话,衣袖一展,就将叶之秋拂到几十丈外,若不是叶大仙下盘稳扎,只怕新晋的第一人就要现场直播狗吃屎绝技。

就听首座大长老朗声道:“本届大赛十分精彩,足以证明众弟子去年修行勤勉努力,望尔等再接再厉,争取明年再创佳绩。从今年起,比赛奖励不再现场发放,等到下月初一,各人自去分宝殿领取便是。比赛的前一百名和达到罗汉境修为的弟子,皆可选择升入藏识禅院修行,有意者于三日后到下院的传送阵等候!”

首座话音刚落,留下意犹未尽的众人,自己破开一道金光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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