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相派立派祖師蔡制定曾經是青城派學徒,後來自立門戶。一直以來,青城派對敵視星相派,甚至認為蔡制定所創三絕技乃是偷學自青城派不傳之秘“決中決”。故此兩派關係一直不好。青城派長老既已開口了,白曾青便也只好離開。
空手而來,空手而去。只是身後跟了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而已。
但白曾青終究還是在意的。
並沒有選舉出盟主人選,所以暫由天地盟主事慕容幽代理盟主之職。
他回去清河縣倚山宮,想要好好休息。不過總會有很多人來找他,就好像他依然是盟主一樣。不得已的時候,他才會出謀劃策。卻常常閉門不出。門派的事務依然由師弟代勞。
幫主是不是心灰意懶了?大家開始紛紛猜測。
曾經那個對他們嚴格卻又疼愛照顧有加的掌門人,現在卻很少和大家見面,有什麽問題想要找他反而開不見人了。是不是他被人轟下了臺,不在天地盟,所以灰心失望了。
掌門人看來是把做武林盟主看得比做星相派掌門人更加重要,一旦離開了盟主之位,就垂頭喪氣的了。
大家在底下紛紛議論。這些話,曾青不是不知道。十七已經告訴他了。正因如此,他才要這樣做。才要疏遠他們。“也許你現在還不明白,但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番苦心的。”他知道自己在對牛彈琴,她是不會明白,也不想理解的。
也許,這種誤解,對她而言,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情呢?他寧願十七將自己當做一個壞人。
他可以放得開,她可以不在意,可是有人卻無法放開,不能不在意。
“你們都給我住口,我不許你們這樣說掌門。”說話的是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人。他叫文道成。
他是白曾青親自選入內門的,而且從小在山裡長大,對掌門敬佩不已,怎能容忍別人這樣說掌門呢?哪怕說這些話的是同門師兄弟,哪怕自己也這樣認為。
他很痛苦,掌門確實變了。也許他老人家受到的打擊太大了。一心為著武林,為著天地盟,結果卻被自己守護的人轟了下來。
雖然他曾經暗暗慶倖,掌門終於可以不用常年在外了。這樣就可以天天指導自己武學了。
可是有了這時間,掌門卻更加難見蹤跡了。甚至是每月的門派演習中,他也很少露面,或者只是讓她,一個外人來瞧瞧而已。
不但這些弟子,甚至是白曾青的幾位師弟,也都有些不滿了,他們多次勸告,可是曾青一意孤行。
文道成和呂梁秋等人曾經被派遣去找掌門開會討論幫中事務,他卻說交由李師弟全權處理就好了。
他是真的懶得理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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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桑田海、安其生如約而來,要和星相派掌門一決高下。
可是掌門不在。
“我是和他約好日期的。”桑田海說道。
“現在星相派由我掌管,如果你們想要挑戰的話,沖我來就好了。”說話的人,是白曾青師弟李問道。
但是他卻是無法同時對付兩個人的。
這一戰必輸無疑。
而星相派的顔面將大為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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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乎?”
“我能不在乎麼?”
“你不出去,星相派一定無法打敗泰山派和嶗山派的挑戰,星相派的顔面將蕩然無存。”
“你說的沒錯。”
“上次,呂梁秋和莊靈泰就議論過,你是否會在危難之時挺身而出。”
白曾青深深吸了一個口,又將之緩緩吐出,“你在我身邊多久了?”
“從那件事情後,我就沒有一刻離開過你。”
“是啊,整整八年了。”
的確八年了,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並非那麼碰巧,而是有意安排。
“有些問題,終究要做出一個解答。不論對錯優劣。”
聽到他說這句話,小姑娘以為他是想說這次桑田海、安其生挑戰星相派的事情。但是他卻話鋒一轉,“你跟了我八年,八年時間,對一個小姑娘,實在很長。八年本可以沖淡很多事情的。但是有些東西卻很難改變。”
“不是很難改變,而是有些東西,應該被銘記,有些錯誤不可以被原諒,我根本就沒有準備遺忘,我不敢改變初衷。”
白曾青轉頭看了她一樣,她也正盯著他,似乎想要讀懂他。
他想笑,她,和她哥哥一樣,倔強。所以他沒有笑,因為她和他哥哥一樣,倔強。
倔強的人,總是會做出很多讓人意外、措手不及的事情。該轉彎的地方,卻繼續直行。也許並不難揣測,認定了便一往無前。
“年輕真好。”他的話讓她莫名其妙,“可是背負一種感情一種責任而無法領略著年輕的美好,不是辜負了這輩子麼?”
“路是你自己選的,道不同不相為謀。”她以為他在說她,卻不知道也在說他自己。
“可是人生卻只有一次。你選的路,是外力加給你的,還是遵從內心的選擇,你真的敢於確定麼?你知道你要走的路麼,你又知道我要走的路麼,你怎麼知道道不同?我今天會出山麼?你跟了我八年,也觀察了八年,我希望你是以一個旁觀者的眼光來觀察的,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你是一個虛偽的人,一直都在表演。表演給天下人看,表演給我看,也表演給自己看。你欺騙得了天下人,甚至蒙蔽了自己的心,但是卻騙不了我。”
“哦。”曾青來了興趣。
“最瞭解你的人,莫過於你的影子。他就在你的身後,如影隨形,無法躲避。你當初把我安排在你的身邊,是出於什麽目的,我不知道。但是這麼多年下來,我可以看清你的一舉一動,甚至俯仰唉嘆。
“你一直想要表現自己急公好義、古道熱腸的一面。可是那不是真實的你。白天處理完繁瑣的事務,你會感到心累,所以你才會侍弄花草,才會養貓喂魚。
“每一次武林聚會前,你都會到空谷中呆上幾天,你和我不同,不愛熱鬧,只能從寧靜中修復創傷,感受內心的堅強力量。你需要這種力量,所以你會找我談心。
“可是每一次集會結束,你卻一個人呆著,什麽也不做,什麼也不說,甚至和我也不說話。你害怕,在逃避,對白天發生的事情感到恐懼。你不瞭解人心。
“你不瞭解人心,所以你可以傷人的心,甚至還以為自己無辜。一副受難者犧牲者的姿態。
“間不容髮的時候,沒有意識的情境,才能最真的反映你的內心。”
“原來你喜歡熱鬧啊。”他是真的第一次發現,還是想為她的一番描述做一個註腳呢,沒有人知道。“不過喜歡安靜的人,一生都在熱鬧之中;喜歡熱鬧的,卻只能獨孤默默一人。”
雖然她一直都在人來人往的天地盟,雖然見過太多的世面,太多的武林人物。但是熱鬧不在人多,傷心的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著人流往來,他會比在任何地方都要孤獨。封閉內心的人,在人多的地方,更加壓抑。
所以,她是孤獨的。
“你在以某種目標樹立自己,所以才會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所以遇到難題的時候才會問我這樣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而且,剛才你也在反思自己的路,是否就是自己真心想走的路。”她並沒有讀懂,卻也推導了出來。
喜歡熱鬧的人,喜歡被人看穿;喜歡安靜的人,恐懼被看穿。
“如果你真的看穿了我,爲什麽沒有任何行動。爲什麽不動手,或者離開,卻還要留在我身邊?”她的哥哥,十八的死,該怪罪自己么?白曾青也不知道。
“也許我剛看穿你。也許我在等一個機會。”
“你知道,這樣的機會,太多了。”
“在熙攘客棧,你故意留我同宿,就是想考驗我。但是我也在考驗你。”
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但若旁人卻很難聽懂。因為兩人之間有太多的“內幕”是外人所不知的。
“你不出去,是想讓星相派弟子吃點虧,還是想讓兩派討一點便宜?好消除幾派之間的怨恨,或者給弟子一點教訓,讓他們知道天外有天?”
這實在不是白曾青的做法。
“我只是忘了交代。”他也不想將個人的江湖恩怨牽扯到師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