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青一見二人起手式,一手收於腹內,一手推於胸前,虛內守外;一足外擺,一足後置,攻中帶防,雖然兩人左右恰恰相反,但是無疑是同一套武功,《無根虛實手》。
曾青要先下手了,他剛一動身,那二人立刻起步。兩人後腿發力,另一足借勢一轉,雙雙朝曾青撲去,四手齊推,直擊曾青周身各處大穴。曾青兩手格擋住對方一掌,可是另外兩掌卻擊中了曾青。
暮鼓晨鐘所使的是識明子另一武功,《虛實手》。而這武功卻非識明子所創,乃是識明子的師傅,唐流珠所創。這套武功極為精妙,若非得人親傳,縱然天賦異稟,也絕難勘破其中奧妙。只因其奧妙之處,不在招式的虛實變換,而在於運氣周天,易此化彼,一虛化一實,故而虛實只在一念之間,預作判斷,絕無可能。
“好厲害的招數。嶗山派的《無根虛實手》果然名不虛傳。”曾青身受兩掌,可是卻大贊對方武學高明。
但是大為恐慌的卻是陰陽雙煞。因為只此一招,這《無根虛實手》便被曾青所洞察。原來曾青故意受他們一掌,然後以“非禮也”反擊,按理說陰陽雙煞應該被他們自己的掌力所震到,可是恰恰相反,他們雙手的力道頓然消失,曾青反擊卻不能嫁衣挪力,反倒是和曾青雙掌相對的兩手力道猛增,再次將曾青震退兩步。
他們二人亦是武學大家,怎會不知曾青的想法?他是要弄清楚這套高明武學的宗旨。曾青只一招,就已了然於胸,但是他沒說出來,只是出於對嶗山派前輩高人的尊敬。
“休要得意,再來。”兩人再施奇招,空一手而以另一手對敵。
這讓在場之人不明所以,明明是他二人勝了曾青一手,卻為何讓對方休要得意了?而且這二人也太過自以為是,只勝了曾青一招,便敢只取一手對敵。曾青只怕從出道以來,還未遇過這般對待吧。不少人不由得看向曾青,欲不知他有何想法。
白曾青只是全神貫注,一心對敵。
但是在場亦有不少武學行家,對這《無根虛實手》也略有耳聞,今番見二人單手對敵,知道他們已經開始忌憚曾青,留一手以為後備之用。雖不明就裡,但是卻知道,暗中佔據上風者,實乃曾青。
但是這些都非真相。直到曾青再次被二人擊中,曾青化力反擊,對方另外一手出擊後,才知,原來這虛實手,可虛可實,四掌皆是實,待曾青護體神功發動,納功避傷法反擊之際,四掌皆虛,曾青便無法化力反擊了。一虛化一實,虛化虛,實轉實,只需配合嶗山派心法,則虛與實,只在一念之間。無根無由,來勢如風,去勢如電。
但是以為曾青對此無招就錯了。“父母在,不遠遊。”曾青話音未落,兩人雙手已隨曾青急退。這套武功亦是出自束無忌。但是束無忌教授他之時,這套武功全然是如影隨形的攻擊之法,但是攻擊之力卻又並無什麽厲害。曾青當然不知道束無忌這招武學乃是與人嬉戲之用,並不准備用於實戰,曾青只覺這套武功並無甚厲害,故而有心改易,遂成這招擒敵之術。
兩人逃脫不得,終於施展了他們不願意被人知曉的絕招。合而為一。一招“鍾馗打鬼”,力道之沉,曾青連運嫁衣裳,心向月,非禮也,和抱殘守缺,方才抵消。
原來雙方距離太近,而二人出手極為迅速,讓人猝不及防,曾青以非禮也來反擊,只是對方攻擊勁力太強,後勁不斷湧來,難以推出去,不得已嫁衣裳來周轉旋移,但是嫁衣裳的功力尚未發出,對方力道連綿不斷,曾青只得再以心向月來消耗對方勁力。怎奈這平凡一招“鍾馗打鬼”,實是用盡了二人畢生力道,更兼以唐流珠的“流珠綿力”之手法使出,為的就是耗盡對手心力,縱然是高強一如當年的慈悲大師,也無法抵擋。怎奈對手功力委實高明,兩人只好拼著重傷也在所不惜,加足力道,曾青無法,只能以抱殘守缺來化解他們二人掌力。
這一招,看似平淡,未分勝負,實則是兇險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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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讓大家見識見識星相派的武功。”曾青再次提高了音量,讓所有的弟子,甚至是山谷之中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曾青終於認真了,認真的以本派武學對付對手。
只三招,曾青就擊敗了對手。第一招前半段打得極快,後半段打得極慢。曾青一掌拍出,兩人聯手招架,可是掌力一瞬間消失不見,兩人還在驚訝,突然覺得背後空氣在收縮,一個空間被打開,一道強勁的掌力從背後撕裂一道口子,朝他們背後襲去,好在兩人默契非凡,一人前進一步,另一人貼身繞過,兩背相對,接下了這一掌。但是曾青的手掌沒有停下,他人在前面,可是掌力卻籠罩兩人周身四面八方。周圍的空間不斷被撕裂,不斷有掌力朝自己襲來,根本無法揣測。一式未完,對方就放棄了抵抗,只能招架躲避。
第二招,曾青一連拍出十二掌,風聲至,水聲亦至,塵土瀰漫,氣流周旋,天昏地暗,頓時形成一個與周圍隔絕的空間,其空氣稀薄,可是迫力極大,兩人身處其中,連呼吸都難以做到,對方的力道明明不大,可是兩人卻越發使不出力氣,一股無力回天的感覺讓兩個銳意進取的人,頓時感到消極。
這本來是解不開的一招,可是爲了第三招,曾青主動解開了這個招式,第三招,其繁複深邃,千般萬種變化,猶如離愁,剪不斷理還亂。兩人放棄了所有的防守,一心要擊敗這個施術者,無儔一掌明明打中了,卻只是曾青的一個殘像,曾青的影像不斷在兩人面前顯現,晨鐘發瘋一般的進攻,而暮鼓則停下來思索。這是第一次,兩個人失去了默契,一個在抱怨為何停止攻擊,一個則認為對方的胡亂攻擊讓亂了自己的心神。雖然兩人都不做聲,但是這種不協調的氣氛第一次讓兩個人感覺最好立刻擺脫對方才好。但是殘像卻能夠對人進行攻擊,這到底是爲什麽。一瞬間,兩人終於暴怒起來,晨鐘的拳頭落在了暮鼓的胸口,暮鼓的內力打在了晨鐘的肩頭。這是一個陣法,著實奇特,一個人,困住兩個人的陣法。
這就是奇門遁甲之法,奇門行攻,遁甲以防,曾青是第一次和人比試使用這三招。這是曾青師傅元經天成名武學,星相派的三大鎮山武學,《六壬無方》《太乙生水》和《奇門遁甲》。
曾青方才所用就是這三絕技。雖然陰陽雙煞身處其間,度日如年,可是在場之人,所見極快,根本無法勘破其中奧妙,故而根本不清楚何以此二人此番對敵招數如此莫名其妙。畢竟這是星相派的至高武學,白曾青也不願讓人偷學了去。
喬玲瓏弄明白了一件事情,方才曾青是爲了讓林洗風重拾信心才故意裝作攔不住二人的。但是看了雙方的比試,她已經明白了這一點,不禁對曾青心存感激。她再瞧洗風的眼神。林洗風正看著在場三人出神,他並未向其他在場之人覺得莫名其妙,卻似乎也未看破其中奧妙。但是他的眼神不像其他人那樣左右流轉,始終盯著曾青不動。
尋情、問道比之眾人,能夠理解的更多。可是除了他們,還有一個掃地的長工,也一眼不眨地盯著白曾青。甚至眼睛都流出了淚來。因為看得太認真了。
雖然別人都那麼迫切地想要看清楚,可是她,十七星,這一次卻閉上了雙眼。因為她知道這是星相派的絕頂武學。她並不想要學星相派的武功,畢竟,自己的哥哥也是因為他而死的。因為星相派掌門。
如果他不是星相派的掌門,那一戰本可以輸給哥哥的。可是他沒有故意輸給哥哥。她覺得生命總比顏面要重要得多。哪怕是對手的生命,和自己的顏面比較。
也許他並不知道哥哥會那麼固執。
所有人都知道,曾青必然是使用了極為高明的武功,否則暮鼓晨鐘二人不可能如此失去默契。見識淵博心思機敏一如喬玲瓏,已經猜測到這是星相派三神技,但是現在的她,不敢在洗風面前逞能。故而一臉嬉皮臉的草上飛莫急向她詢問時,她只是搖搖頭,不做聲。莫急吃了個閉門羹,於是又溜到十七星身邊,他輕功高明,何況眾人又都在注意場上的比試,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可是他卻注意到,十七星已經閉上了眼睛。
“小姑娘,我看你剛才好像學了好幾套功夫去?怎麼現在閉上了眼睛,是不是閉上眼睛會看得更清楚啊?”雖然草上飛知道不是這樣。莫急是一個不勉強自己的人,自己既然看不穿就索性不看,倒不如去注意一些自己更感興趣、更加賞心悅目的事物,比如說十七星。
“你看不清楚麼?”她反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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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田海和安其生方才知道,曾青的武功幾近超凡入聖,自己縱然再練二十年也絕不是他的對手。但是心中反倒生出一種安慰之感。
但是在場最感吃驚的人,乃是星相派眾人。尤其是尋情、問道。他們授業於元經天,可是自己也絕未見過師傅用過這一招,更沒有教過自己這一招。這是何故?
而文道成、呂梁秋、莊靈泰和禹清信等星相派弟子,早知掌門武功深不可測。現在才知道到底有多深。自己所學還太淺。
這一戰,曾青以星相派三絕技完勝陰陽雙煞,按道理這兩人應該知道雙方的差距了。
“你二人最大的優勢,便是無間的默契,可是方才幾近反目。不是因為一瞬間的想法差異,而是因為你們太過執著,對自己認可的東西便不容任何置疑。你們剛才能夠容忍對方,也不至於自相傷害。要知道但凡任何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不能容忍這一點,放下執著,這種裂痕是無可彌補的。”
“收起你的說教。我們既沒有認輸,那麼勝負就未分,接招吧。”
他們還能有什麽花招麼?周圍的人開始議論起來。卻見兩人拳掌齊出,以蠻夫的打法,朝曾青撲去,曾青嚴守門戶,不知對方到底有什麽絕招。
兩人突然大喝一聲,竟然忘了一開始的教訓,和曾青比拼起內力來。
方才曾青以非禮也和心向月,將暮鼓牢牢箍住,此番二人真的只是蠻勇麼?但是他們或許並不知道非禮也的另外一個用處,和奪魂攝魄大法一樣的用處,卻之不恭非禮也。這是束無忌對付其情人的化功法“纖纖手”而改造的,吸取內力的手法。
兩人的內力源源不斷地朝曾青湧去,現在的曾青有所準備,縱然兩人再以流珠綿力,曾青也有所預備。可是他似乎多慮了。兩人的內力源源不斷的被抽走,但是卻未見此二人有何動作。曾青不願取人內力,故而逐漸放緩,以圖倒轉還給他們,卻不料他們猛然發力,將內力猛然逼入曾青體內,就在這一刻,兩人身體已經完全虛脫,可是卻合而為一,成了一個身體。
曾青感到不好,突然覺得腹部兩股剛烈霸道之氣相互纏鬥,好在他內力高深,又是玄門正宗,這才不至被兩股霸氣所反噬。曾青不再多想,以嫁衣裳的手法將體內霸道之氣極盡導出,周轉挪移,反施對手之身。
他這一掌只求將內力逼出,並無心傷人,怎料竟將兩人,或者說一人,打得鮮血直噴。
“看樣子兩人是真的虛脫了,只不過還在苦苦支撐而已,不出十招,他們必然落敗。”有人開始在底下做著預測,以顯示自己早已洞察一切。
但是曾青卻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他們真的沒有力量了麽?難道與我比拼只是爲了把自己的內力耗盡麼?只怕其後還有厲害的招數。他須再驗證一下。
他不待二人動手,自行發招,對手似乎不及躲避,猛然間兩人又再次分開,晨鐘舉手格擋,一條手臂連根折斷,曾青大感錯愕,自愧失手,只一瞬間,兩人再次合體,一掌打在了曾青胸口,曾青不及抵抗,只聽得“砰”的一聲,他兩根肋骨被粉碎。
“原來是殘肢益功功。”曾青終於弄明白了,只是明白得太晚了。
當兩人身體虛脫,以至眾多無關的意識,比如疼痛,炎熱,昏暗,沉悶之類的一一盡去,則兩人合體的條件達成,不再有任何想法去阻止或者促進這種趨勢,所以他們借曾青之力,實行合體。本來期待曾青能夠將他們擊傷,怎料曾青竟然收束了非禮也,更沒有趁機反擊,所以他們眼見功虧一簣,好在曾青再次出招,晨鐘以手臂之損,來增益兩人的功力,一招得勝。
若非曾青對斬斷他一條手臂抱愧於心,他們二人此招,決不至於有此神威。
他們一招得手,不再等待,立刻施展疾風驟雨般地攻擊,招數淩厲,間不容髮,曾青肋骨震斷,碎骨擊穿肺葉,受傷不輕,更來不及運功療傷,必須盡全力對敵。
兩人此番合體之後,遠比二人功力為高。原來在晨鐘斷臂之時,已近失去知覺,故而只有一心一德,其功力自然大大增強。更加上殘肢益功功的威力。
這殘肢益功功遠比曾青所料想的要厲害得多。它以身體一部份的殘廢來增益自己的攻擊方面的能力。而且如果一擊得手,傷害別人的同時,也能夠給自己一定的增益補助。這樣損者恒損,益者增益,雙方一升一降,勝負就殊難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