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魆魆的世界,伸手摸不着边,所以见到光,才会亡命的跑。
逆着光跑……
他越跑越快,状若疯狂。
可谁能跑得过光?他黑色的世界很快就被取代,白茫茫的刺眼。
他以意识还来不及恐惧的状态被困在那片白色之中,渐渐的竟连他自己也变得空白了起来,他心想着他究竟为什么而空白,仿佛这个世界从此真正的全无色彩,而他所要面对的,只有现在这片炫目的光,和身后紧逼的黑暗。
可那白色的穹顶却突然渗出鲜红色的水滴,水滴染透了空荡的白色。
视线的前方像是突然被泼了盆水彩,如果那个艺术家是神,那么他一定很喜欢红色……
那是一处废墟,狰狞如一片死国,满地狼藉中密集的尸体散落在各个角落,娇艳的血盛开在破碎的墙上,红得连阳光都觉得它刺眼。
熊熊焚烧的火中那唯一还完整的钟楼也折落了,伴随着结尾的钟声把下面那片还没有烧干净的玫瑰花圃砸得粉碎,空气中溅过来呛鼻的浓烟,那是尸体烧焦的味道,他跪在地上剧烈的干呕了起来。
这些人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他站起来茫然的四顾,这片仿佛从天而降在他眼前的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只觉得气味难闻。
他抬起头看天,乌遭遭的一团,挨得那么近,像压在胸口一样让人不舒服。
他左顾右盼起来,也不知在寻找些什么,可某一刻他涣散的双瞳突然有了色泽,仿佛突然之间他终于被这个世界发现和接受,他被那一丝温度惊觉。
这个世界如此浩瀚,能将他从寒冷中唤醒的却只剩下这一点温度。
他泪如雨下……
他突然想起男孩的话……
“强大,便自由了吗?”
“你懂什么是孤独吗?孤,是王者,独,是独一无二,也就是独一无二的王者。王者,有王冠,有荣耀,有千万人向你俯首,可王者,不能有感情。”
“没有为什么。”
“王者二字,是一座战场,一座你自己的战场,一座孤独的战场。”
“不要带着任何人去你的战场,那里,只能是你自己的坟墓……”
他终于在此时稍微读懂了一些,原来,故事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原来他们两人的游戏,已经玩到这么大了……
无法收拾了……后悔什么的……
……
冰冷的青岩之上,苍泽猛的惊坐起来,一身的冷汗!
“醒了吗?”
清冷的声音在他的旁边响起,璇墨蹲在下方的火堆旁,百无聊赖的用树枝搅拌着火星。
左右看了看周围,苍泽问道:“这是哪?”
“一个小谷。”璇墨淡淡的回答。
脑海之中,一些记忆的碎片开始拼凑完整,苍泽记起了一些,他伸手捂住眼睛,一言不发。
“你没有受什么伤,不过,先看一下你体内的变化吧!”璇墨说道。
闻言,苍泽脸色一惊,紧接着闭上了双眼。
须臾,他的身体猛烈的一颤,张开眼来,惊恐的看向璇墨,语气略微有些起伏,“那是,什么东西?”
璇墨自然知道他在问那颗火球的事情,便回道:“炽瞳的本体,你也可以称它为——太阳!”
“太阳?”
“它一般被称为天诛之太阳,我的冰瞳是月亮。所谓的天诛,便是上天的诛罚,从远古至今,它们都被称之为诅咒之眼。这样的眼睛,全世界有七颗。想要得到它们的人有无数,因为这七颗眼睛除了能给人带来无穷的力量之外,它们还有着一个秘密……”
“那就是当一个人的身上同时拥有这七颗眼睛,那么他便拥有唤醒传说中的灵兽‘须弥’的资格。”
这是璇墨第一次跟他将有关炽瞳的事情,苍泽听的很认真,不过令得他有些吃惊与意外的是,像炽瞳这样的眼睛,全世界居然有着七颗!
“那头名为须弥的灵兽,唤醒了它,便会怎样。”讶异了一会儿,苍泽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不过,璇墨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曾经为此查阅过无数的古籍,但依然没有找到一点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苍泽沉吟了一下,他的瞳孔之中有着什么在其内死灰复燃,而又很快石沉大海,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那些人,便是为了须弥吗?还有,那些人,究竟是谁?”
璇墨衣裙之下的手掌轻微一颤,显然,在被问及那些人之时,以她的心性也无法保持绝对的平静。
璇墨道:“他们是不是为了须弥我不知道,不过……”璇墨抬起眼睛与青岩之上的苍泽对视,“你确定你想知道他们是谁吗?”
月华倾洒在深谷之中,带来了一丝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冷,苍泽错开璇墨的目光,凝视着天空那轮皎洁的月。
璇墨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搅拌着火星。
时间在这时走得异常的缓慢,就连林中的夏虫,都适时的寂静了下来,天空中游云浮走,明月繁星,还安然无恙。
“那便不说吧,我知道,现在的我距离他们还很遥远。”这道声音很轻,却透着决然,“但就算他们强如神灵,总有一天,我必定要用我的这双手,亲自葬送他们的!”
璇墨的嘴角,轻轻陷着一丝笑意,她也用很轻的声音道:“那我等你,那一天,比神灵闪耀!”
一道强光划破天际,好像整个世界突然间被他们的对话惊怒,阴云从四方涌来,雷声大作!
须臾,雨倾盆而下……
……
从深谷回到宿舍,苍泽盘坐于木床之上修炼。
现在的他,因为有了体内那颗太阳的缘故,所以炼化灵息的速度快了不少,而且所炼化的灵息均在体内化为灵液,融入灵海。
比起之前的灵盘,灵海之内的灵息无疑更加的精纯,这样的灵息强悍且容易控制,能够大大的减少苍泽的消耗,与人对战时,这些些好处自然都将不言而喻。
“灵息经过我的经脉炼化之后,再由那颗火球进行二次炼化,看似只剔除了一些我没有察觉的杂质,实则还融合了一些火球本身的能量,令得我的灵息狂暴了几分,不过……对于火属性来说,只要还在控制范围,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解开了修炼之印,苍泽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利弊之后,紧皱的眉头才缓缓松开。
“而且,借由着这第一次天诛,我的实力也从聚灵大圆满突破到了灵感境……果然如璇墨所说,我始终还是得依靠炽瞳的力量,不管我愿不愿意,它都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了……”
“真讽刺……”
苦笑着摇了摇头,苍泽洗漱了一番,便熄灯上床休息了,这几天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而且明天他还需要去暗月殿一趟。
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今晚,他必须睡个饱觉。
……
翌日。
穿上学院分发下来的白色院服,苍泽拿着学生手册走出宿舍,准备前去学院的西南区,就是那所谓的暗月殿。
听昨日火塔的秃顶老头所说,那里是一个本不属于学院的区域,学院的学生们除了一些一身热血,热衷于冒险的胆大之人外,几乎没有学生会去那个地方,那里有着冰都的黑暗一面,有着不少的地下勾当和犯罪任务。
这样的地方本不该存在于繁荣昌盛、秩序稳定的冰都之上,但碍于冰都学院院长的实力与影响力,即使是城主府的人也不能拿之奈何,甚至冰都中的一下大家族还参与到其中,使之更为稳固,毕竟暗月殿是一个满地油水的地方,道德与是非,似乎注定就该在这片油水之中,被浸泡得不成样子。
从宿舍楼上下来,苍泽远远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苏朽儿正蹲坐在绿区树荫下,捧着腮帮子发呆。
收回目光,苍泽没打算过去打招呼,苏朽儿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比较熟悉的人而已,他不想跟任何人扯上一点关系和友情。
苍泽向宿舍区的大门走去,不过苏朽儿似乎专门在这里守着他的,一见他出来,便一路小跑追来,白色校服的裙裾随着她的跑动起伏着漂亮的曲线。
“苍泽!”跑到苍泽身边,苏朽儿与他并肩走着。
“有事吗?”苍泽的眼睛依旧看着手中学院手册上的地图,不咸不淡的道。
苏朽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小小声的问道:“昨天……你怎么回事呀?”
脚步一滞,苍泽忽然间想起,自己昨天冲去找璇墨的时候,苏朽儿好像拦住过他。
那么……她该知道许些不能知道的事……
苍泽扭过头看她,不知是不是苏朽儿的错觉,她似乎觉得,苍泽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以前从未有过的冷意。
“你知道些什么?”苍泽问她。
苏朽儿无法跟那双眼睛对视,一下子就低下头,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脸色有些委屈起来。
“你是说……璇墨有冰属性的事吗?”犹豫了一会儿,苏朽儿还是老老实实的道。
“你怎么知道她有冰属性?”苍泽问道。
“她带你离开之时,我感受到的。”
沉默了片刻,苍泽才收回目光,既然她没说自己的事,那么不追问更不会让她起疑心,他淡淡的道:“这件事麻烦不要与其他人说。”
苏朽儿点了点头,看苍泽刚刚的态度,他似乎不希望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多嘴,她是个聪明女孩,所以不管她的心中对于苍泽的事情是出于好奇还是关心,她都不想再问了。
“你这几天为什么不去班里上课?”
“比起理论课,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理论课也很重要的,它能让你在修炼上少走一些弯路。”苏朽儿劝道,她注意到苍泽手中的学院手册,看到其上的地图,惊道,“你要去西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