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高悬于空，明媚的阳光播撒在大地之上，也给这个冬季带来点点暖意。
黑山矿洞某处。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回荡在洞穴中，比起锄头挥舞的清脆之音更为震撼。瘦弱的少年以某种奇怪的方式作出动作猛烈撞击着石壁，企图打碎石块，掏下矿石来。偶尔有路过的囚犯也是低下头匆匆而过，不敢太多言语。
项仲道忍受着全身疼痛，接连不断的撞击似的肌肤通红，宛如一只剥壳的大虾。
昨日就在牢房大门倒塌之际，一对官兵赶来，意想中的毒辣处罚并没有降临，反倒是换了个新的。牢头蔡广庆随即在老鬼身边耳语，似乎达成某种共识。
入夜，项仲道记下了龙象心经以及那一幅幅锻体的图像方式。
实际上，在项仲道十岁的时候就修行了项家传下来的霸王谱。听名字倒是与龙象心经差不多，很是霸气，但实际上也就是属于三流锻体功法。为了那渺小的希望，项仲道也只得放弃这三流功法转修不入流功法，这等于四年之功功亏一篑！一朝又从沸血掉落凡间！
若不是老鬼吩咐蔡广庆准备一桶药液，他今日非得躺在床上不可。
学武者最忌临门换法，不只是境界倒退，有时候还可能导致走火入魔。所幸项仲道修习不深，只是个凡胎少年而已。
话说那药液也是神奇，仅是一夜功夫他就行走如常，恍如从未练武之人。从早上到现在，他就在矿洞中修行凡胎第一炼——磨皮！
期间在官兵的授意下也无人打扰，同时日后的铜矿标准也化为无！这让项仲道很是诧异，他感觉自己不像是个囚犯了，反倒是来这块地方修行！他明白一切改变的根源都在老鬼上，这个惨兮兮却又有如此能量的老鬼。
压制着心头疑问，项仲道终于渡过了上午。午饭时间他被直接带回了牢房中，摆放在他面前的竟是一锅虎骨牛髓大补汤！
“虎妖兽的骨头与牛妖兽的脊髓，都是大补之物，其中还增添了几位药草，有参，有木莲根，有赤黄等等，需要文火慢熬六个时辰！使其中精华彻底与药汤融合，滋阳补气！”老鬼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好似一位医药大家。
“这是牢中官兵准备的？”项仲道背脊发冷，是他做梦呢？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有兵给囚炖大补汤的吗？
“小鬼，你只要知道他们欠我一个承诺就行，以后就把这里当做武馆好了，你只要努力修习成功出去就行。”老鬼后退数步，躺在一张石台上淡笑道。
项仲道修炼一上午早已饥肠辘辘，当下立即狼吞虎咽起来。虎骨被炖的入口即化，满满一锅汤水倒也只能填个半饱。这些滋补的液体顺着喉管涌入肠胃之中被饥渴的血肉细胞所吸收，顿时疲劳一空，气力丛生。
“老鬼，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帮我一定有什么要求对不对？”项仲道放下手中大锅郑重道，他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弱肉强食的这块地方。若是自己毫无利用价值，老鬼早就任由自生自灭了。这不是对自己的讽刺，而是一种真实的审视。
老鬼哧溜一下坐起身子，眼睛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项仲道，“小鬼，你真越来越合我脾气了，的确，我不会白白帮助你。”
“有事说话，你帮我出去恩情大于天！我项仲道虽是年幼，但做人堂堂正正，亦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项仲道拍拍自己的胸脯，还有什么比活命之恩更重大的吗？
老鬼眼眸忽然柔软起来，“小鬼，我没有看错你，事实上我的事情很简单，你出去以后替我杀两个人！”
“杀···杀人？”项仲道轻声道。
“怎么？刚刚不还胸膛拍挺响的，现在又犹豫了？”老鬼把手搭在干瘦的大腿上调笑道，他自信看人不错，项仲道断然不会拒绝。
“那怎么会！我就是一浑人，不怕天不怕地，要是给我把棍子也能把天捅出个窟窿眼来！”心结解开之后的项仲道逐渐恢复往昔性格，不再如同之前浑浑噩噩过活。“我犹豫那是因为你要杀死的对象。老鬼，你的对手实力总不可能比你弱太多吧？”
“当然，一尊大妖王，一尊蛮主，怎么样？”老鬼似笑非笑，欣赏着项仲道那快瞪出眼珠子的面容。
“你还是杀了我吧，大妖王？蛮主？他们吐口气都能轻松灭了我，我还去杀他们？是嫌死得不够快？还是不够壮烈？”
“笨小子，我有说叫你现在去杀他们吗？在你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给老鬼我好好活着，我还想你替我报仇呢。”老鬼没好气道，用手指了指脑袋示意项仲道。
“算了，还是等我能出去再说吧，想那么远也没用！”项仲道意兴阑珊说着，拍拍自己的肚皮起身。
“你小子干啥去？”
“还能干什么去？去矿洞！”项仲道大步流星，略微泛光的面容上写着两个大字——希望！
老鬼望着那一道瘦削的背影嘴角慢慢上翘，他觉得那一天不遥远了。
“徐长攸，你决定了吗？你确定让这个小子继承你的衣钵？”
一股怪风呼来，空无一人的平地上突兀出现一人，他身穿紫色捕快服，胸前绣着一只麒麟含珠，衣衫边上焰火雄燃，背后白色披风起起伏伏如同波浪。他左手持一把长刀，虽未出窍，但那股子血腥杀戮之气萦绕其中，令人不寒而栗。那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平凡普通，神色冷峻。
“风小子，你这些年兜兜转转送来那么多人能合我心意的就只有他了。我老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在考虑恐怕就要愧对自己了。”老鬼轻描淡写叙述着，好似谈论的并不是自己。
“徐长攸，你原本应该在北泰浴血杀敌，成就一番功名的。”风慎言饱含深意的望着老鬼，目光带着三分惋惜，三分唏嘘，三分怜悯，一分愤怒。
“唉——”老鬼喟然一叹，“年轻时候太冲动了，以为自己天下无敌，造下太多杀孽，错杀良人，老来受罪倒也算是赎还过错，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但你的心尚未静止，杀意凛然。”风慎言摇摇头。
“哈哈，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希望我像那群秃驴一样吃斋念佛，放下屠刀？还是像那群牛鼻子一般闲云野鹤，无为而治？”老鬼自嘲一笑，“风吹旗动，风不动，旗不动，而是我心在动！一族三百六十几口人，血债定要血来偿！”
感受着充斥整座牢房的杀气风慎言便不再多语，留下最后一句话消失原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徐长攸，希望你的决定没错，他可以实现我们之间的承诺，让你那门绝学不至于失传···”
老鬼重新站起身子，透过不远处那一狭小的洞口望着，喃喃道，“不只是我选择了他，也是他选择了我，终有一天，无极混元指会重现江湖，重新夺得天下第一指的名号！”
···
就从这一天开始，项仲道过着充实而又疲惫的生活，他每一天需要锻炼的时辰比起小时候多出近乎三倍！但收获的却连以前一半都不到，若不是他一直激励自己追寻着希望，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龙象心经最重基础，进度是缓慢了些，但锻炼身体极为坚实，倒是让项仲道看到另外一片天地。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约十天，龙象心经第一层象形终于练成，浑身肌肤如玉，灿烂夺目，恍若精钢铁打。步行起来虎虎生风，身形高大，不似当初瘦弱矮个。一身皮囊不惧凡兵砍打，磨皮大成！
皮膜为外，锻金如玉。气血两旺，沸若大江！
这一句话指的就是磨皮与沸血，磨皮大成，浑身如同金玉，沸血圆满，气血两旺，经脉内血气充盈，奔腾汹涌似是一条大江！
至此，每日的饭食也都发生改变，送来大部分都是妖兽的血肉，简单烹制，只需炙烤三分熟即可，尽量保持原来血气。
妖兽与野兽不同，他们长于山川草木精灵之地，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之纯，体内血气旺盛，乃是第二炼沸血锻炼上佳材料。幼年项仲道也只能每隔十天左右享受一次，家族中子弟毕竟为多数。但是在死牢中，这种血肉天天不断，每日消耗更是令人咋舌！不下近千雪花白银！
又半月，龙象心经第二层成，是为冲象形，气血大旺，二炼沸血成功指日可待！
老鬼盘坐在石台上闭目静修，项仲道的努力有目共睹，同时他也更加坚定心中想法。
“悟性极佳，常人需要九月功成的龙象心经总共只花了二十五天！想要破而后立，把握又大上许多。风小子，算算时间，杀营马上就要开始了吧，那就安排他先进入杀营吧。”
呼——
“你确定？”风慎言紧蹙眉头，杀营乃是死牢另外一个机构，每年于冬春之交开营，初春结营。主要也是为八古猎场输送新的血液，选取的都是矿区中不甘等死的囚徒，选拔过程及其血腥凶残。往年投入其中的囚犯有一百个人中有一人存活下来就算是好的，尤其是最后一个结营试。
“哼，哪个宗师不是从血雨腥风中走来？他光在这里修炼有何作用？出去了也是送死！”老鬼偏过头，眼中闪烁冷芒，那犹如实质性的寒意顿时令牢笼中的温度下降数分。
风慎言点点头，“徐长攸，反正这是你的弟子，假如他真的死了，根据我们当初的诺言···”
“假如命中注定，我会把无极混元指交出来的，你们也别给我随便找个传人。”老鬼打断风慎言的话语自顾道，“好了，安排下去吧。”
呼——
牢房中恢复了宁静，天花顶上水珠滴落的声音回响，正如老鬼那一颗不断汹涌澎湃的心。
“想变强真的不容易，小鬼，就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