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七原罪之贪婪』
含着金色的血液洒在地上。
那个男人全身由于无力而瘫软地跪在地上,胸口被一根光矛刺穿,光矛的另一头直达地面,将向后倾斜的他的身体支撑了起来,血液从光所组成的长矛上,缓缓流淌到地面。
他的眼神是愤怒的,没有丝毫的绝望,也没有丝毫的死气,只是仇恨,永无止尽的仇恨,如极渊的黑洞般,仿佛可以将一切吞噬。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
“原来如此吗?”
老人身上,逐渐明显起来的肌肉伴随着呼吸而起伏着,他的眼神如鬼神,瞳孔深处是一团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永不熄灭。
“怪不得……”
巴比勒的眼中,不争气的,死气渐渐浮现出来。
“怪不得,你在沐浴了他的血液之后,便恢复了力量……”
米迦勒动作轻缓地脱下身上破烂的,象征着罪孽的白衣,将它扔在脚边。他的动作优雅而有力,使得脱下白衣这个动作就像一个伟大的仪式。
此时,在他人的眼里,米迦勒的身影是那么决绝而强大,以及伟岸,似乎世上一切事物都没有资格进入那双燃烧着神火的眼睛!此时的米迦勒,仿佛世界意志的化身,可以审判一切。
但是巴比勒刚刚看到了,在光矛即将刺中这个老人身上的一瞬间,光矛就从枪头开始,一寸寸破碎,化为光的尘埃,如萤火虫一样,飞散在空中,然后彻底消失……那不是普通的破碎,那是吞噬,绝对的吞噬,即使是元素也被他彻底吞噬殆尽,然后……
“不会错的……”
化为尘埃而消失的光芒不知为何再一次凝聚,变成又一根长矛,狠狠地,从巴比勒的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就好像有人拿着这根光矛一样。巴比勒的身体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巴比勒耗尽自己临死前最后的力量,说出了那句话。
“你……堕落……了……”
眼前的场景已经变得昏暗无比,尽管此时的殿堂是那么明亮。他觉得自己的眼皮重极了,他已经忍不住地想要就这么倒在地上,然后不再醒来。
突然,一道影子闪了过来,带来几道看不清的残影。
影子抓住了光矛,原来那是一只手。
那只手真难看……巴比勒用低垂眼帘下的眼睛看着,心想,粗糙无比,那么多的茧子,表面干枯开裂……怪不得每次主持会议都要戴上一双手套……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在这里被虐待了太久?
那只手,用力地拔出了光矛。
血液又喷洒了一地。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重重的一声闷响后,他再也没有起来。
“堕落,吗?”米迦勒用他那虽然年老,却依然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只要我不是为了自己而堕落,那便是正义,我所做的一切的一切,甚至于造成灾祸,都是为了我所深爱着的这个世界……”
光矛从头到尾开始破碎,化为光的尘埃,消逝在空中。
大殿中的光明开始凝聚,向米迦勒的身上飞去,一件长袍的雏形渐渐浮现。
过了不久,一件有着金丝花边还有神火纹路的白色长袍,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
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体内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神力,那是无尽的光明,那是无尽的力量,那是……神的光芒!
“我回来了。”他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同一时刻,某处,某人,摇晃着手指间,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如是说:“欢迎回来,我亲爱的朋友,米迦勒。”
“想什么呢?”林毅觉得莱斯有点不对劲,莱斯从和他来了这个宴席开始就一直有些莫名其妙。
先是全然不顾自己的绅士形象和自己大吃特吃;之后又不给路西法一点面子地不跟着其他学生们大吼“路西法千秋万代”之类的口号;现在二人坐在一起,看着面前的这只大龙虾,林毅已经开始着手掰这只龙虾的虾身,而他却一直心不在焉地喝着闷酒。
“没什么,就是觉得吧……”莱斯终于把高脚杯放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场宴会的女主人在哪?”
“莉莉丝?”林毅疑惑地说。
“不只是女主人莉莉丝,”莱斯说,同时将食指指向其他人,“你看,加百列也不在场。”
林毅当然知道加百列不在,毕竟他来赴宴就是为了加百列,也是因为加百列他才能来,但是这不是重点。
林毅正在把雌虾的肝脏和卵涂到烤面包上,但是就在这时,莱斯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跟我来一下……”莱斯忽然语气沉重地说。
“为什么?”林毅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
“跟我来就好了,去露台。”莱斯说道。
林毅叹了口气,放弃了涂好肝脏的烤面包,站了起来,跟在莱斯后面,离开了宴席。
“你接下来说的事最好足以媲美一块涂满肝脏和卵的烤面包,”月下,露台上,林毅站在莱斯身后说,“因为我现在很饿。”
“真是,你是猪吗,还饿……”莱斯哭笑不得,“没记错的话,你可是吃了一只烤鹅腿,牛排,三片烤面包,一根面包棍,一份西米露,一份鱼子酱布丁对吧。”
“你管我……”林毅脸上有点难以察觉的羞红,忽然他想起来一个问题,“我吃过的东西你怎么都记得?”
“因为我一直在观察你,”莱斯说,“我一直在观察救了我命的家伙是怎么样的货色……”
“那他是个怎么样的货色呢?”林毅看着他,有些戏谑地问。
“啧……”莱斯咋舌,背靠着石质围栏,倒着头看夜空中的那轮月亮,“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冷淡的人,没想到其实意外的外向,只是一直把自己封闭了吧,对吧?”
莱斯想着,从前在医务室里,这个少年倔强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要碰我一样。即便一次又一次地遍体鳞伤,那种眼神也从来没有变过。
“封闭?”林毅没想到这个医生看得这么清楚。
“不过那种冷淡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吧……”莱斯开始正视林毅,碧蓝的眸子里,寒光乍现,“你有这样的性格,冷淡,对一切漠然的态度,你很奇怪……”
“奇,怪?”林毅看着这个医生,看着这个医生冰冷的眼神,心中忽然变得越来越不安。
“学生们的入学履历上应该可以包含学生入学前的所有资料,也就是直到入学前的人生,我的医务室保存着所有新生入学履历的备份,而你……”莱斯一字一句地说,“我最多只能查到三年前到如今的记录,也就是说……”
林毅心中的不安元素在扩散,瞳孔越来越小,双手不经意间已然握紧成拳……
“从你三年前加入东方的军队开始,”莱斯理了理领子,“之前的一切记录都没有,你,难道在三年之前,完全没有人生?”
手心已经出汗。
林毅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慢慢地低下头,觉得他和那个人是那么得相似。
那个人在记忆中向他探出手来,把跌倒的他从布满硝烟和尘土的地上拉起,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把那团乱发变得更乱……
那个人看着年幼的林毅,林毅鼓起勇气,猛地弯下腰鞠躬,怯生生地问:“请问!”他的额头上滴下了冷汗。“我们,会死吗?”林毅害怕地不敢直起身子,直视这个魁梧的大汉,害怕从大汉的嘴里听到他最害怕的那个词——[死亡]。
“那是不可能的!”
记忆中的那个人和莱斯异口同声地说道。
明明那个人在之前还在对年幼的林毅冷嘲热讽,仔细剖析着他心中的每一寸想法……
林毅呆呆地站着,被那个人扶直了腰板。
那个人平静地踏着被血和火覆盖的土地,火枪在他的手中,泛着耀眼的光。
那一刻的他是那么伟大。
这两个人真像……
林毅这么想着。
“之后我去了校长办公室,”莱斯继续说,“副校长说校长目前失踪了,只有他知道你的一切。”
“校长是,谁?”林毅忽然问道。
“嗯,”莱斯回答说,“你不知道也算正常,因为从你入学那天开始,校长就彻底失踪了。”
莱斯笑了笑:“不觉得很巧合吗?”
知晓自己一切的校长,从自己入学开始,便彻底失踪。
“怎么会这样?”林毅仔细回忆着自己人生中的所有经历,他忽然想起来了一个人,一个足以被他铭记一辈子的老人,那个穿着白袍子的老人。
“你真的想知道校长是谁吗?”莱斯忽然开口问道。
“……”林毅沉默,因为他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仔细想想他也不知道那个白袍老人的名字,只知道其他人都称他为“大人”。
长久的沉默。
“我想!”林毅双手握成拳头,猛地抬起头,对着莱斯说道。
“既然如此,告诉你也没什么,”莱斯说,“神仪院创立于二百年前,至今院长都没有换过任,因为第一任校长,那个目前世上最伟大,最强大的神还活着……”
“那位大人就是……”
莱斯停在了这里,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从淡然变为惊恐,他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随时可以从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化为角斗场的搏斗者,他转过身来,正对着背后,那片忽然亮起来的区域。
“那里是……”莱斯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害怕的意味,“审判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