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杨威拉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交谈中,杨威了解到,这个人在早报任主编,杨威的文化不高,但是特佩服媒体人,尤其这个领导,他在等客的时候,在阅报栏经常看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萧秋风,杨威感觉这是命运安排给他的贵人。
每天天还没亮,杨威已经骑着那辆破人力三轮在萧秋风家门口等候,免费把他送到报社。
晚上下班时间,无论生意多好,杨威都会准时在报社门口守候,免费拉车送他回家,不管这位主编怎么给钱他都不愿意收,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沾沾萧秋风的文化气息,有不懂的地方就在拉三轮的时候向他请教,偶尔拉三轮赚点钱,他会不惜把所有的钱拿出来,请报社的编辑们吃一顿便饭。
杨威一直坚信自己会有成功的那一天,他所有的努力,只为拿到进入这座城市媒体界的门槛。
有一次,报社要招记者,杨威再次慕名而来,可他没一没文化,二没从业经历和作品,面试人员很快将他淘汰,劝其另谋他业。
但杨威不肯放弃,请求招聘方给他一次机会,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都愿意做。
这时,他想到了一直免费接送的萧秋风。
在杨威的再三央求下,萧秋风跟面试人员打了招呼,报社勉强同意试用一下,但能做多久,就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那是个市场报刚萌发的时代,为了扩大发行量,报社喜欢炒作轰动效应的新闻事件,以此与党报争夺市场,抢夺效益。
来报社后,杨威发现那些拥有本科、硕士、博士文凭的记者,最不喜欢写大稿子,因为那种稿子费时费力,有时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才能完成一篇,往往得不偿失,与之相比,他们最喜欢写的还是豆腐块,尤其是新闻通稿,直接复制粘贴再加上自己的名字,不仅轻松,还可以拿红包。
但杨威不一样,对他来说,转正的希望非常渺茫,除非做点引起轰动效应的大新闻,赢得报社上下的肯定。
拉三轮期间,他了解到火车站飞贼猖獗,尤其是长途专列,火车一到郊外,几十人就明目张胆地跳上列车,将货物大批量甩在轨道两边,接应人员随即开车将赃物运走,这些年,几个团伙做的越来越大。
对许多人来说,火车站是发财的天堂,各类闲杂人员一应俱全,仅杨威知道的就有遂城帮、仁城帮、宜城帮等江湖帮派,除了盗窃列车财务,他们还采取放高利贷、贩毒、收保护费、骗、抢、拐等手段谋取暴利。
杨威刚来蜀城时怕受人欺负,手臂和脖子都纹了身,一些小混混看到他身上的这些龙虎图案,就误认为他是道上的,一般不找麻烦,因为自己本来都是遂城人,他凭借着自己贼眉鼠眼的长相和侠肝义胆的表现,很快打入遂城帮内部。
杨威不卧底不知道,一卧底还真把他吓了一跳。
在帮派里,他跟着扒手们随意进出火车站,甚至在人少的情况下,这些人甚至主动跟警察和内部人员用手势打起了招呼,杨威一下子懵了,这下真成了“警民一家亲”了。
身边的大哥告诉他,“他们都是自己人,都是咱们用月供、年供养着的,要不然就那点工资,怎么会开豪车,穿名牌。”
有一次,团伙得到消息,当天有一批贵重物资将要抵达,大哥很快下达了行动任务。
行动过程中,由于那个集装箱门锁经过特殊加工,内部特聘开锁专家花费了很长时间,等打开以后,车子已经缓缓即将进站,眼看着距离站台上的警察越来越近,当大家准备放弃时,老大放话了:“兄弟们,把东西给我大胆的往下甩。”
得到指令,大家也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撅着屁股抬着物资往下甩。
不远处,一名工作人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在打盹,已经进站台了,老大终于下达了“停工令”,他们立即跳下了火车,几米外的那个穿制服的人员,不知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立即扭头而去。
当天的收获颇丰,获取的物资里有大量名表和电子设备,即使按半价倒手也能卖很多钱,晚上,老大给杨威他们开了一个庆功宴,大家不醉不休,饭后还包了一个KTV,每人一个漂亮妹妹,尽情潇洒。
就这样,杨威每天跟着这个团伙同吃、同住、同偷,每一次都谨小慎微地留下证据,因为杨威长得一副贼样,而且敢想敢干,团伙大哥对他格外器重,许多重要“项目”点名让他参与历练。
二个月后,所有证据基本掌握完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一情况没有直接通知地方,报社专门出面给省厅打了一份专题报告,很快一篇篇震惊全国的火车大盗的稿子先后发出,连续多天的整版新闻赚足了蜀人的眼球,公安机关根据他提供的线索,一举破获这一惊天大案。
……
唯一的遗憾是,这些稿件的错别字有些多,尽管编辑对杨威的稿子改的很辛苦,但很高兴,就像干渴的大地遇到了甘霖,那段时间,每天的报纸加印了1万份还供不应求。
很快,杨威被报社破例转成了正式记者。
拿到记者证那天一下班,杨威高兴地跑回了那个几乎一无是处的家,就是为了给女友一个惊喜。
一到家里发现人不在,床头上留了张纸条:我走了,不要来找我,我为你的成绩骄傲,但我们已经不再适合在一起,我不会耽误你的前程——李然。
杨威看到这张纸,疯了一样大吼一声,就往火车站跑,售票大厅没有,广场没有,最后在候车室找到了那个叫李然的女子。
她18岁开始就跟着杨威,这些年没有享过一天福,更重要的是,因为不懂防护措施,19岁那年,李然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娃娃在遂城老家都读书了,连个名分都没有。
“跟我回去吧,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杨威哭着说。
“如果你一直没有成功,我会陪你吃一辈子苦,我没文化,什么都不懂,现在你的事业终于有起色了,我也就放心了,如果在一起,肯定会影响你的前程,咱们早晚要离婚,长痛不如短痛,所以今天我必须走。”李然很决绝。
尽管杨威双膝跪地苦苦哀求,但李然还是无动于衷,很快,杨威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掏出刚拿到手的记者,当着李然的面证撕得粉碎,随即往天上一洒,“我不要当记者了,我要你,要这个家。”
泪水模糊了李然的双眼,这时开始检票了,李然甩开杨威的手,朝着月台走去。
偌大的火车站里,唯有一个痴情的男子在苦苦哭泣,那个女人成了杨威身上最大的伤痛,每一次蓦然回首,那人却一直没在灯火阑珊处,为此,杨威给他们的私生子取名为杨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