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更家出门左拐往西走到尽头,遇到岔路之后再向右走,就是一条空旷而干净的林荫小街。
暗灰色的龙爪榆分布小街两侧。
它们枝叶繁茂的伞形树冠下一张张精美的长条椅摆设在路边。
月季此刻正从这些长条椅的旁边经过,途中趁便瞧了几眼那些椅子上面和光度较好位置也较高的树皮。
她想起上次那只独角仙了……
可惜,直到繁华的城市中心广场,她都没能发现第二只。反而不断有行人频繁地朝她看来。
月季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避免与任何人目光接触。
虽然还是不适应,但是对于这种情形,渐渐地她也能应对自如——只要专心致志目不斜视,无人能发现她心不自然。
一个人走过条条商业街。
又独自踏上泥石路,穿过田地,来到花海。
月季停了会脚步,脑海里不能自主地全是那袭白衣蓝裙的美好身影。
真正的思念应该没有一刻不想着对方,她没有做到,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希望风铃奈也在思念着自己。
几个穿着青藤学园制服的学生从后面走来,月季注意到后,加快脚步重新上路。
走出花海,翻过长满青草和蓝色小花的小山坡,没多久校门口就到了。
美丽喷泉前,胸前枚着校学生会勋章的少年按例宣传着学生会宗旨,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月季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这个闪闪发光的男人,他正站在众女仆的中间侃侃而谈,不经意间他远远地看见她了。
他中止演讲,冲着她笑了下,就那么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将她打量着。
月季还以微笑。
双重效应之下,她走在路上的寻常举动显眼起来,男女生们纷纷投来各种视线。
人群中开始交头接耳,传出低低的窃窃私语声,甚至连上学路过的学生们也因此放大胆子驻足观看。
月季察觉到了,但现在她已经稍微习惯了。只要在人多的公众场合她遇到的最多场景就是如此,这些境况避不可免地将成为她生活的某些部分。
她毫不理会这些人看她的目光,尤其是那些个眼神痴迷嘴中嚷嚷着管她叫姐姐大人的妹子们。
因为她眼角的余光告诉她,她连她们的脸都没见过!
才几天功夫,人数又涨了吗?
月季不作逗留径直往教室走去,暗地里却感到有些头疼: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惹来公主亲卫队更大的敌意?
可是她又没法子,只能放任不管——要是才火绛绡三人,她还可以花些时间一一劝说,可是连脸都不认识的这些人难道要她一一找上门去,这不是显得她太那个太自作多情了?
高二贵族一班。
此刻许多人正聊着天,尤其坏小子是朕带头,嘻嘻哈哈吵嚷个不停。
给人感觉这个班级仿佛总是这么热闹。
聊天吵闹之余,他们/她们的目光总是不时看向第二列第一排空出的那张桌子。
只有这个班级的人才知道,那天,当这张桌子的主人走了以后,那天下午他们是如何沉默地坐在这个教室里的。
不约而同的,没人旷课。
图书馆、法师塔、魔法密林、演武场、各个擂台各个角斗场……都没有这个班级的身影。
那时,气压极低,许多人聊天都不敢大声说话。
当他们/她们发现时,他们/她们已经陷入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中,唯一的目的,仿佛就是为了守着那张桌子枯坐着。
时间来了又走,平时这些贵族子弟绝对吃不消时间被这样枯燥的虚耗,但是在那天下午没人敢做出些什么,只能毫无意义地就这样消磨时光。
这种特殊的经历,是很多人的第一次。
他们/她们很确定,换成任何一个人,他们/她们都不会如此——这个班级,谁没点地位或天份,谁又不自认为天之骄子?
他们/她们这才发现,这张桌子的主人对于他们/她们的人生来说绝对是不同的,但是哪里不同很多人却还没有发现。
不过,这些过去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有一个确定的好消息,就在刚才传进教室,暴力女……不,月季终于肯回学校了。
在整个班级的期待中,那张熟悉的面孔终于出现众人眼前。
顿时,这个班间弥散开一种近乎节日的狂热气氛,欢呼雀跃声响彻整栋教学楼。
“是……是姐姐大人的班级,一定是姐姐大人回来了。”楼下的高一一班,火绛绡精神一振,也不管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没有理据撒腿就跑出了教室。
“绛绡!绛绡!”火淑明站起来急急呼唤。
火绛绡被唤住,回过头来想起什么似的匆匆丢下几句:“你去二班找布真,我先去看看!我一定要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火淑明回话,彻底跑没了影。
火淑明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的同桌推了推她:“去看姐姐大人吗?能带我一起去吗?我认得只比你们晚一点点,就一点点。”
火淑明迟钝道:“还不确定呢……姐姐大人真的回来了?”
说完最后一句反问,莫名地,她突然有点想哭,才认得姐姐大人差点没了呢。
想到这里,她也发起疯来:“我要去二班,你想去就自己去。”飞似地跑了出去。
她的同桌愣怔了下,回过神来赶紧随上。
再说月季那边,她刚踏进教室,就受到了气氛狂热的热烈欢迎,弄懂之后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这倒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很不得人心的。
花七瓣像要抱她的似的跑来,到了她跟前之后,却霎时顿住身子表情哭得不要不要的,尽管只听哭声不见眼泪就是:
“月季,我好想你啊!”
“人家心里好难受,好想被月季那啥啊!”
“你身体都好了,为什么不来学校啊,不是我说叔叔不好,他凭什么不让我去你家串门啊!”
“再见不到你我会立刻死掉的!”
“我好可怜!我真的好可怜!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给一顿鞭子好不好,就一顿我不要多!”
前面听时,月季还很感动,心里也有点觉得是不是男人在这方面的管束有点过了。
但是,听完后面一句,她立刻改变观念。
要是她将来有个女……呸呸呸!她怎么可能会嫁人!反正,换她到男人的立场也不会让这样的人上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