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褪去,阳光穿过枝叶照进宽敞明亮的室内。
又一天到来。
卧室的主人此时却不在屋子里,走近窗外才能听见,小院西北角传来阵阵少女的说话声。
“这里要种上一片花,月季花,我要看它鲜艳绽放。”
“这里要种上一片草,风铃草,我要看它烂漫盛开。”
女人修剪着栏栅门的乱枝。
仿佛被缠得没办法般,表情无奈,对于旁边少女的任性要求满口答应。
但看她舒展的眉眼才知道,她其实很享受这种母女间的亲近——更重要的是,这个女儿终于像个女孩样,没有如以前般净想着买往武馆买练习假人、重型武器之类。
于是,女人好心情地回答着她。
“好,这块地就留给你栽种龙沙宝石。”
“至于另一边墙就种植淡蓝和乳白色的露地瓦筒花,下半年正好是种子下土的季节。”
月季却听得愣愣地,迟疑不定地发问道:“怎么种这些?龙沙宝石是什么花?瓦筒花……难道就是风铃草?”
女人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女儿,那一脸茫然的表情真是……
她叹叹息。
挥手赶开蝴蝶,转身不肯理会了。
月季见女人故意吊着自己胃口,一时间只能站着干瞪眼,她知道女人想要什么,但自己总不能为了彩衣娱亲把节操全都丢光吧?
“阿剑啊。”女人突然仰头微笑。
月季看去,就瞧见林剑樊端着盛了好几个点心的托盘朝她们走来。
他来到门口,站在边上看了眼她,然后将点心递来:“这是我妈刚做的,阿姨,你和月季吃点吧。”
月季心里暗地不屑,前任还缺少吃的吗?
这种献殷勤对前任或许管用,但她可是连一口都不会吃,没得前面风铃奈替前任出头,后面风铃奈不在她却做出拖后腿的事。
感觉到女人身后的少女一直在盯着他,林剑樊扬起一个笑容,邻家大男孩气质展露无遗。
月季咬牙,放电吗?
长得帅就可以放电吗?不知道广大人民群众最恨的就是小白脸和孔雀男吗?不知道学校里有人比你更像邻家大男孩吗?她要是把云无依拽出来分分钟甩你好几千里!
“月季。”林剑樊打招呼了。
“你好。”月季干巴巴应了一声,懒得再看他,朝屋里走去。
“要进来玩吗?”女人还不知道两人的事。
“可、可以吗?月季,我可以进来玩吗?”林剑樊喜出望外,顿时向看月季。
月季一吓,连忙回头:“不可以!我上午还要玩游戏!”
真是失策!她应该把关系的改变告诉男人和女人的!大家各交各的,两家上一辈好,下一辈就一定要好?
林剑眼神黯淡下来,他不是纠缠,他只是想弄清一个问题……
女人回望,神情若有诧异。
微风拂过树叶。
月季感觉浑身凉爽,心中却更加不爽了。
难得她和女人间气氛这么好这么自然,好感度蹭蹭地上升,竟因为这么个人要躲到屋子里去。
女人开口了,好像问了个问题。
爬满花朵的栏栅门后,林剑樊表情慌张,不知解释了什么。
月季看不下去了。
她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上楼梯时几乎用上小跑。
进了屋子关上门后,她在卧室里来来回回走动,过了好一会才情绪缓和下来。
她的眼睛沿着架上摆满的大小人偶,再略过衣柜,停顿在嵌于壁上的巨大换衣镜前。
怀着微妙的心情,朝那面落地式换衣镜慢慢走去,镜中呈现一个恍如梦幻般绝美少女,肌肤雪白,气质清雅柔和,清露一般的眼睛里温柔恬静。
使人见得就止不住地心生怜惜,涌起强烈的保护欲。
月季不由笑了。
她觉得,自己没再被前任影响后,心情开朗了许多。至于那点歉意和愧疚,则被她强硬地按了下去。
“你们共同的曾经,独不属于我。”
“但是,那又怎样呢?”
“‘月季’,你失败了呢。就算泉下有知你也不要不甘心,上天这样安排你我,肯定有它道理的!”
月季对着镜子,朝身体原有的主人言语炫耀了番自己的胜利,哼着小调走离镜前。
她摸摸这,又摸摸那。
仿若宣示主权。
实际意义上,她觉得也确实如此,从那晚起这间屋子里就连空气都彻底属于她一个人!
经历过险些失去,现在,她就喜欢这种占有!
女身就女身吧,总比冷冰冰的没有生命好,眼泪控制不住就控制不住吧,反正这个世界正常的女生和她没差!换言之,在别人看来她也正常!纠结个什么劲呢?
只要她隐藏好自己的最大秘密,她一定可以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的活下去!
听到什么。
月季突然飞快走向自己的写字台,从空间戒指变出一本书来。
然后装作用心读书的样子。
女人推开门,正好看到自个女儿安安静静坐在书桌前,模样简直乖巧恬静的不得了。
她带着充实的微笑走进。
月季假装听到,回头举起手中的书:“我有个看不懂的地方……”
“哪里?”女人顺声问到。
月季转回椅子,摆出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仔细说出问题:“旧人类有女四书,现在为何也有?”
女人点头示意听到。
月季继续说着:“为什么江南那边还有女人和女子之分呢?”
女人接过那本书,翻了两页删减繁多的女四书,带点感触地放下。
“妈妈想不到能有一天为你讲解这本书……”
“其实旧人类的女四书去掉太多,剩下的已非对女性的束缚,而是一种对美的追求。”
“譬如夫死守寡贞节牌坊便是没有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是没有的。”
“纵是婚前失贞,也不会有任何风言风语,这同南方修仙之风大盛有关……”
“而今的女四书早已不是束缚,而是江南诸女争先能学的荣耀。”
“概因它非女子不可学……”
“女子者,非美人者,不可称女子。”
“名声不佳者,不可称女子。”
“夫死改嫁者,亦不可称女子。改嫁者情有可原,虽与己无损,然不合女子痴情之美。”
女人将自己的心得说了出来,最后总结一句:“这女子其实和南边的男子一样,都是如同旧人类时孔子、庄子的那种子,无一人不是品性高洁之辈。”
月季不想这么一问,竟问出这番大道理来。
她举一反三道:“这么说,男人和男子是两类人,女人和女子也是两类人?”
女人微笑点头,解答完女儿的疑问后,她这才说出上楼来的目的:“妈妈要去佣兵广场,你要去吗?”
月季一怔,回答道:“委托任务?”
又想起女人的职业,接上句道:“吟游诗人赚钱吗?”
女人忍不住一笑:“我们家不缺钱,那只是妈妈的爱好,要是有人扔钱妈妈也任由那些小孩捡去。”
月季摇头拒绝:“那就不去了,我呆会还想玩下游戏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