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风铃奈？”月季慌乱紧张地向身边的双马尾女孩求助。
风铃奈闻言哭笑不得：“这种事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就上去随便唱一首。”
问题是她举目教室，一样乐器都不会啊！更别提还得原创！
月季心底泪流满面。
“月季。”
半圆形的矮台上，女教师笑意温润，眼神充满鼓励。
“老师，那个……”月季深吸了口气，从位置上站立起身，但是脚步却挪也不挪：“我作业没做好，能不能下次再交？”
女教师诧异了下，微笑着开口问道：“能告诉老师原因吗？在老师印象里，这还是你第一次交不上作业。”
原因？没有原因！你直接答应不就好了！
月季心口不一道：“是这样的，老师，我肩膀受过伤，在家里养了好些天，直到今天才回到学校，所以……”
所以你就按照我的思路去理解体谅吧，撒谎的最高境界可是实话实说！
听完月季的话，音乐教师的表情有些微妙，只见她看了看月季，然后走下台来：“知道老师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月季摇摇头。
“是你的直言不讳和待人以真。”
面对如同讽刺般的夸奖，月季保持假笑，礼貌得体。
这番表现使得女教师来到月季身边站定后，禁不住又暗地里将她审视了一会。
娴静的模样和柔柔的笑意，使得眼前的少女近看后愈发美好，可是问题就在于，她的这位学生明明就不是个性子安静的人。
倘若她从一开始便是这般的温润可人，哪里又会混得暴力女这个名头？
“还记得你要求中途加入时说过什么话吗？”
月季很想翻个白眼，不要总问些前任知道她却不知道的事行不行？
这个问题总不能再摇头敷衍了事了，于是月季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换汤不换药地致歉道：“那天好像说过很多话的样子，不知道老师说的是哪几句？”
女教室眼神眯起，笑容里多了一些玩味。
曾经心灵思简单直爽若水晶一般剔透的人儿，变得有些令人难以捉摸了呢，但是不想被人看透，表情可是要控制得再好些才行。
“你说过会把音乐课当成最主要的主课……”女教师凝视着月季的眼睛缓缓出声。
最、最主要的主课？
“还说过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练习以追上同学们……”
很难想象就是。
“最后在你出事的前一天，你说这个月的作业已经作好了，还保证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什么！前任已经把作业做好了！
月季很想昏过去。
女教师极为认真地注视着这张纤美秀气的容颜，没有放过少女表情中一点一滴的细微变化。
“所以，能告诉老师，这是为什么吗？明明做好了作业却说没有做好？”
听着她们对话的其他学生神情各异，就连风铃奈脸上也流露出好奇，一时间音乐教室里居然变得落针可闻。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为毛！为毛行不行！
月季表情僵硬。
“作业……我……作业……在修改，就是这样子……因为有些地方不大满意，觉得还可以修改一下！”
话虽如此，但是低头的少女面红耳赤，声音越来越低是怎么回事？
风铃奈眼中带着盈盈的笑意：“月季，你没了自信呢。不要再害羞了，没问题的，你要有必胜心态！
“必胜心态吗？可是我只有弱者心态啊……”月季垂头丧气道。
风铃奈扑哧一笑。
音乐教室不少学生也颇为忍俊不禁。
女教师克制不住的笑容停在唇边，伸手将月季从座位牵出：“月季，没有冷场呢，了不起哦，你要再接再励。”
月季一慌：“我真的没有做好！”
女教师笑意吟吟：“好了，不要否认了。如果真有什么需要指正的地方，老师会给你点出来的。”
挂着轻浅的笑容，风铃奈温和地凝视着：“月季，唱给我听好吗？风铃奈忽然好想听月季唱歌呢，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月季怔住了。
双马尾少女如水的眸子子透露出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女教师一边微笑，一边牵引着呆纳无言的少女。
被人按坐在高背椅上，月季不由自主地回望台下，只是两条腿却没了力气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那里，有个令她心安的身影，始终微笑着。
视线交织。
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中，月季渐渐鼓起信心豁了出去，不就是毁歌吗，就当代替前任，就当……唱情歌给风铃奈听好了！
这么一想，不由心跳渐快脸颊红晕愈浓，莫名地，台下细微琐碎的话语清晰起来，纷纷传入耳中。
“又要吵得别人耳朵根不得清静了。”
“嗯，那嗓音也很有穿透力，但是……”
“忍忍吧，很快就过去了，都管好自己的嘴。”
“知道了，总之，不会再说了。”
“其实我有好几次看到她在隔音练习室和魔法密林边一个人独自练习，所以就算没有天赋……”
另一边，女教师拿起一把美丽的七弦琴，转头走回少女身边。
“我……”抚摸着被递入怀中的不知名乐器，月季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清唱！如果可以，我想唱一首千年前的歌曲！并不是作为作业！”
穿著典雅礼服的女教师楞了一下：“千年前的曲风？”
“嗯。”月季心神乱糟糟一片，没有多想，重新望向台下走来的方向。
女教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退到一边。
很轻易地，月季找着了人群中的风铃奈，只是对上那眉梢眼角，才按抑下的情绪又浮动分明起来。
而心中思绪却渺茫一片。
“月季，可以开始了。”
“好。”回答的声音一颤，几下呼吸之后，跳过需要前秦低缓轻柔的歌声直接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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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有些嘈杂的音乐教室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许多人唇边尚未溢出的调笑僵住了。
说好的嘶声呐喊呢？
说好的鬼哭狼嚎呢？
往常不都是手舞足蹈横眉怒目乱弹一曲铿锵男儿志羞愧他们这些好男儿么？
那么现在这样安静坐着浅唱婉转还一副忧郁伤神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最最重要的是浑没点女生形象的暴力女连北国巾帼都称不上，是什么时候起变作有这般绵绣文思的江南才女的！这分明是近年来少有的一种极致演绎啊！若非他们知悉五十六首千年遗曲，若非王国十三城每次轰动一时的诗歌都大抵耳熟能详，他们真会以为脑筋转不过弯的暴力女也懂得作弊抄袭了！
不提鸦雀无声的音乐教室中，这个心头闪过的想法，那个眼里滑过的震惊，清越的曲调还在继续。
“……相思苦无尽无边，看镜里为谁消瘦的容颜。”
“玲珑骰子一点一点，若安红豆刻画出缠绵。”
“曾经你漫不经心，又为何后来憔悴了容颜。”
“不问是谁轻负了前言。”
“落花又一年，唯留寂寞万千。”
“遗忘如指间，锦瑟断了琴弦……”
曲终，过度的冲击使得听众们仍然处于心神恍惚之中。
月季睁开眼，心里很是松了口气，站起身来，看向神情呆滞的女教师。
“老师。”
“老师？我可以回到座位上去了吧？”
没有等到女教师点头或摇头，台下人群却像疯了般拍桌子摇椅子，犹如宁静的湖面上被投下了一颗巨石般激荡了起来！
月季被唬了一跳，转首就发现自己被男男女女如狼般的视线盯住，僵立在那里。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女教师微笑着走过来，到这一刻，她终于重新审视了少女的性格。
“锦瑟。”
月季勉力镇定。
女教师点点头：“果然是不经一事不会长大，月季，能告诉老师，你创作这首曲子时的心境如何吗？”
诶？创、创作？
月季一呆，紧接着就急忙辩解，不然以后被拆穿就不好玩了：“不是我创作的，我的作业要下次再交。”
她是想抄袭没错，不想抄袭的穿越者不是好穿越者，但是这个世界连蓝精灵都有，她哪还有那个胆子去抄！
“为什么还不肯承认呢？”女教师叹了气，注视着面前眼神怯弱脸孔略带苍白的少女。
“是担心风格同以往不符，所以害怕被同学们误会？还是担心以后再也创作不出这样的曲子，害怕被同学们期待？可是你对音乐的执着和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曲由心生，相信同学们会接受你的改变……”
“月季，与病魔作抗争，并不意味着与命运作抗争，相信命运的存在，也并不意味着向厄运屈服，不要放弃自己，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可以去橡树酒屋附近的那家命运占卜屋看看……”
月季讷讷道：“可是，可是真的不是我创作的啊……”
女老师微笑着抬手轻怕了下月季肩膀：“好了，老师懂你。如果你坚持要再交一份作业，那老师也会看好你的。”
“怎、怎么可以这样……”月季憋屈不已。
班上的女生们突然爆发出一阵近乎亢奋的骚动，整个音乐教室又沸腾了起来。
“快看啊！”
“哇！是天同城的离梦公子！会长大人也在啊！”
“离梦公子——！”
“会长大人！！！”
本能地，月季转过头去寻找原因。
“女人，你们最好别看我！”
“真是不冷静啊，本大爷就不同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没有死角，无论是正面侧面，怎么被人看都行。”
“闭嘴！这些庸俗不堪的女人怎么可以出现在本公子的视野中！”
“啧啧，比起现在，本大爷还是喜欢看你小时候的强盗嘴脸。”
“彼此彼此，本公子对于你恬不知耻这一点也是颇为满意的！”
“本大爷……”
“本公子……”
二郎神大战么？
月季看呆了眼。
看着自顾自吵闹不休又得罪不起的两位贵族少年，女教师有些无力地扶上额角：“音乐课就到此为止吧……同学们，下节课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