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祖庙前,劲风瑟瑟,一道人影跪在地上,身体挺的笔直,但双腿忍不住的发颤。
“曾祖母,求您救救凤儿吧。”跪在地上的江杨声音早已喊的嘶哑,眼泪早已哭完。望着身前担架中雪白的容颜,心中一阵阵撕痛。
原本以为回到江家,曾祖母就会出手相助。可老妇人仅仅是扫了一眼,便紧闭庙门,不施以援手,任凭江杨苦苦哀求,不为所动。
“砰-砰-砰!”
江杨浑身被白棉包裹,动作僵硬愚笨,但还是拼尽力气对着屋内之人磕头!每一次磕下,都要缓过好久才能起身,巨大的动作下,身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顺着缝隙渗透出来。
他此刻能做的,只有这些。
祖庙内,空旷如野,光线暗淡,只有一位白发苍苍、暮气沉沉的老妇人盘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
而江家的族长江烈,就跪在一旁,左膀处缠着厚厚的白棉,袖袍内空空荡荡。
“奶奶,求您救救她。”江烈的语气和江杨的如出一辙,充满了哀求。
“曾祖母,求您救救凤儿吧。”江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哑的不成样子,喉咙处的撕痛越来越厉害,希望一点一点破灭、消散。
江杨这才感受到,人世间最绝望的事情,就是看着希望一点一点泯灭。
“奶奶,求您救救她。”江烈重重地向地上磕了个响头,听到江杨嘶哑的声音,他内心痛苦万分。
“哎。”片刻后,一声叹息,如同暮钟,屋内充满了大量的死气。
伏在地面上的江烈身躯一震,跪伏在地面上,久久不起身。
“江烈,你知道你这样做会给江家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我对你很是失望!”老妇人语气有些许的愤怒,如同一道道惊雷,砸落在江烈的耳边。
闷哼一声,江烈嘴角丝丝血迹流出,仍跪伏在地面上,毕恭毕敬。
“罢了、罢了,我这个老婆子本就是行将就木之人,你们小辈的事,不想管,也管不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江烈,我走了以后,你可有对策?”看着江烈如此倔强,老妇人连连叹息,浑浊的眼珠中,流露出些许解脱的意思。
察觉到老妇人的语气松动,江烈直起身来,低着头颅,神情有些痛苦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我打算举族搬迁。”
江烈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也十分地艰难和痛苦,抛弃江家在西雄城留下的百年基业,若想重现昔日辉煌,何其艰难!更有江家的老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故乡情深,阻力更是强大!
他毫无选择,无论今天老妇人是否答应救治小女孩,日后江家的出路,必须离开西雄城,另寻发展之地。否则日后阎家的打击报复,会更加猛烈,江家会有破灭的危险!
而现在地他第一次遵从了自己的私心,仅仅是将家族搬迁的日子提前了。以往江烈都是站在家族的角度考虑事情,但这次,他选择了自己的儿子。
因为他感觉自己亏欠江杨的,太多太多。
“两百年,两百年了。”老妇人的声音有些发颤,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万般熟悉,就这么离去?
也好。
江烈闻言,再次重重地磕头,一动不动,额头磕破后流出的鲜红到地面上流淌。
老妇人袖袍一拂,徒然间一股巨力笼罩住江烈。祖庙的门房大开,这股巨力将其送了出去,然后单手一招,担架上的小女孩被无形大手摄来。
“砰!”
门窗紧闭,再也看不到内部的一丁点痕迹,没有光线散发出来,如同幽深的黑渊,整个祖庙与世间隔离。
“谢谢曾祖母!”江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磕头、狠狠呐喊,即使额头上的伤口崩开,鲜血流到眼角,声带撕裂,他也不眨一下,
“杨儿,不要担心了。既然你曾祖母已经发话,定会救活凤儿的。”江烈站起身来,走到江杨身边,伸出右手,将他扶起。
江杨用力的点了点头,在江烈的帮扶下,站起身来,却又一个踉跄,再次跌倒在地,但下一刻,又挣扎爬起,他的眼中充满了希望。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响声轰然响起,江杨和江烈面色大变,向祖庙方向看去。
一道灰色气息如同游龙一般,从祖庙的门窗冲出,不断地环绕整个祖庙。刹那间,祖庙的墙壁出现裂痕,屋顶的瓦片更是崩碎坠落!
烟尘弥漫,江杨和江烈无法睁眼直视!
“奶奶!”
“凤儿!”
江烈和江杨十分焦急,刚要过去探查,一道严峻而虚弱的苍老声音传来:
“我凝聚魂火治疗这丫头,异常凶险!稍有不慎,我和她就会魂飞魄散!这祖庙的墙壁内隐藏着江家遗留下来的异宝,‘九凤棺’,现在我将其祭出,此棺会封住我和丫头的肉身以及灵魂,你们要牢牢的守护此棺,万万不可让人接近、破坏!”
话音刚落,灰色气浪在空中变的稀薄,待到烟尘散尽后,才发现倒塌的废墟中,一道红色棺材静静躺在那里。上面的凤凰图案浓墨重彩,栩栩如生,但唯独不见凤凰的头部画像。
平静的江家大院中,这样的惊天巨响,自然引来很多族人的瞩目。半柱香内,除了在外巡守的族人,其他人悉数到场。
“什么,举族搬迁!老朽不答应,老朽不答应,这里有我们江家祖祖辈辈留下的根,说什么都不能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表情愤然,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出,颤颤巍巍地,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刮倒。
“对,不能走!”
“舍弃基业,江烈你就是江家的千古罪人!”
“族长,是不是阎家要对我们江家动手了?”
“我们有祖母在,不怕他阎家,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江家族人群情激昂,恨不得再次大战一番!
“都闭嘴!”
江烈一声爆喝,全场都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直直盯着他,左侧的袖袍处被风吹起,飘飘荡荡。
“族长的左臂…”众人纷纷沉默,呼吸沉重,此刻只有手中的火炬,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江杨看着江烈的高高的身影,内心一酸,更加悔恨。这一切的一切,都因自己而起,若不是自己的任性,不是自己的自大,江家怎么会落下如此惨痛的下场!
“小子,不要在自责了,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感觉到江杨的灵魂被悔恨这种负面情绪淹没,沉寂许久的丁鬼再次发声。
“即使没有今天这事情的爆发,日后江家和阎家也必有一场恶战!只不过你是将它提前引爆而已。”
“你需要的是实力,有了实力就能够保护住自己的亲人不受侵害。”
“实力吗!”江杨紧紧握住双拳,转过头去,看着鲜红的棺材,一股渴望实力的火焰在眼中熊熊燃烧。
“凤儿,等我”!
…
“祖母,她已经去了!”江烈声音很低沉。
“什么!”人群中如同炸锅了般。
“祖母走了,我们怎么办!”
“没有朱雀境强者的庇护,我们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为了保留下江家的最后一丝元气,我们不得不离开西雄城!”江杨坚毅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与之对视的人们,都发现他的目光中,蕴含着一丝丝不舍痛苦。
“我比你们,更爱这里,更爱西雄城!可是没有办法,如今家族元气大伤,阎家就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我们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们只有迁族之法,保存根本,再次发展壮大,等到实力够时,一定重新夺回属于我们的基业,夺回属于我们的西雄城!”
“江烈,你好狠啊,你好狠啊!”
即使一些老人哭得死去活来,甚至活活哭死,也没能改变江烈的注意。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硬下心来,迁族之事,刻不容缓!
一时间江家上下灯火通明,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绘满凤凰图案的“九凤棺”被江家的中坚力量牢牢的看守住,江烈不允许其出现一点差错!
大长老、二长老虽然万般不愿,但他们心中清楚,江烈所作所为,是对的。
两个时辰后,江家众人收拾细软完毕,打点上车,熄灭了手中的火把,用布裹住马蹄,不让其散发出一丁点声响。
随着先头部队出发,消失在众人的眼中,接下来的马车紧促跟上。
出了江家重金打造的城墙外,江烈踏空飞身而上,站在城墙的最高处,环视整个江宅,内心暗道:“我江家,定会重新回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伤势严重的江杨,倒在一处宽敞的马车之中,沉沉睡去。
…
“杨树哥哥,你要等我,你要等我…”声音空幽,飘渺不散。
在江家轰然倒塌的祖庙中,一道红光从瓦片之中飞出,停留在半空中。细细看去,这道红光中有一道菱形印记,似同人形。
一袭大红袍缓缓在光芒下出现,人影朦胧,如同幻影,凭其轮廓可见是一个女人的形体。
“杨树哥哥,多多保重,不要伤心,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这女人脸上,虽然模糊不清,但从其长开的五官中,却能够发现小女孩面容的影子。
“莫言殇,莫言殇,别离之时莫言殇。”
“杨树哥哥,你要等我。”
一袭大红袍渐渐消散,一束红光冲天而起。
九天之中,隐有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