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9365600000002

第2章 【壹】今生.起舞回雪故人离

三月的风是暖的,温和的阳光透过牖射到我的面颊上。而我手执檀木珠,敲打着木鱼,吟诵佛经。纵使梨花落下,芬芳沁入心脾。我仍旧不为所动。不知不觉中,我到灵隐寺竟有三年光景了。身上一袭青灰布衣抹去了我的棱角。从前的娇媚已经找不到了,有的只是处变不惊的淡淡芳华。褪尽铅华,我只是无忆。那个灵隐寺中带发修行的无忆。

入夜。我立于梨花树下,手执玉箫。半年之前,不知为何,我摒弃了多年喜好的琵琶,竟是喜爱了萧。泠月说,萧的声音过于凄清,听了后,让人顿生悲凉。萧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琢成的,末端有一朵梨花,一如我眉间的一点花黄。浅青的璎珞饰以流苏落在我的素手上。一曲哀乐流泻而出,低沉婉转,道尽离思。花瓣纷飞,落英缤纷,如此环境中我仿佛看到彼时的我坐在秋千上,嚷着要父王将我荡的再高些,我笑着,发着银铃般的笑声。可是我知道,这些仅限“彼时”二字。

缓缓闭上双眸,耳畔的箫声挥之不去,隐约间竟有笛音相伴。月光倾泻了一地,浅金色的光如水一般。为何三月已回暖,清风徐来,我却仍觉得些许寒意。身后的冉晔为我披上了云绣锦披,虽寒意未去,心上却是暖的。冉晔,是一年前我去集市上采办东西遇到的,刚满及笄之年的她,本应在家里等着心中的人。岂料,家门生变,无奈之下,世家小姐的她只得卖身葬母。我见她可怜,便帮助她安葬了母亲,让她回家。她也着实刚烈,硬是要跟着我,以报葬母之恩。无法之下,只得从了她原来名中的“晔”字,取名“冉晔”。我曾试探着问过冉晔的家中为何突生变故,却只得来一个隐隐的回答,是因为被人所害,满门抄斩。话语间的她,流露出愤恨的表情,切齿的恨意却有些许心惊。我莞尔浅笑,不以为意,总以为时间会让她想通一切。想我在灵隐寺中,竟有五名侍女,也是可笑。也好在,我们常坐些女红绣品,来贴补庙中开支,住持待我也还算客气。

今年的第一场雨纷然落至,而我闲在屋内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绣架上是菡萏立于瑶池之上。瑶池,呵,而我已非池中之人。粉嫩娇艳的花瓣,一如韶华女子双颊的红霞。此时,冉暄掀开珠帘,走了进来。道是宫中新封的思晨夫人诞下皇长子。纤细的银针深深地扎进我的玉指,嫣红的血在芙蓉花上蔓延开来,脸上却顿失血色。冉暄见状,忙着要为我包扎。我面无表情,摆了摆手。屋外的绵绵细雨似是锋利银针,一下下的刺进了我的心扉,生生的滴血。再次坐于绣架前,思虑良久,我将锦缎上的菡萏改为了牡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自他登基称帝以来,墨连上下一片祥和,多年动荡的边疆也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他更是墨连史上第一位收复西岐的君主,是位人人称赞的贤明帝王。我出宫后一年后,数位大臣以后宫清冷,联名上谏请求皇帝恢复祖制进行选秀。于是自那时起,宫中便开始了浩浩荡荡的选秀。思晨夫人是新届秀女中最出众的一位。思晨夫人始获帝宠,初封婕妤,便有幸身怀龙嗣。再加上她显赫的身世,太后闻之大喜,下旨嘉奖,册封为妃。数月后,太医言其定为皇子,帝随即加封夫人,亲赐二字封号“思晨”。今日,诞下皇长子,想必宫中很快便有双喜临门了。只见堂前新人笑,哪闻庭后旧人哭。

四月芳菲,梨花却败了。今岁的梨花落得似乎是比往年早了许多。今日,住持说,皇上将于半月后来灵隐寺祭祖。这对于灵隐寺这一不起眼的小寺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荣幸。为此寺里也特意重新整修了一番,为了迎接君主的驾临。总之,与我而言,无论是福,是祸,皆是我的命数。半月以来,我在屋中绣牡丹,用正红色的丝线勾勒出牡丹的轮廓,牡丹是花中之王,此乃皇后的象征。她们五人对我的无动于衷,无可奈何。日日劝说,我仍不为所动。今年,我廿三,他二十有八。

半月之后。明黄色的仪仗沿山路蜿蜒了一圈又一圈。屋外的奢华倒是与屋内的简约相得益彰。算了算日子,今日这幅绣品怕是能完工了。梨花木的案几上摆着海棠翠玉玲珑盏。盏中是用今岁的雨水煮沸冲泡的“晚云”。绣架上是一朵绽放开的牡丹,周围饰以粉白丝线绣成的牡丹,二者相呼相应,自有一番情趣。一袭素色锦缎裙用蓝色夹银丝细线描了边,腰间束以宽边浅青色腰带,玉箫安然悬于腰间。三千如瀑青丝松绾就一个髻,仅用一根白玉琢梨花镂空簪固定。勾妃唇浅笑,别有一番韵味。

未过多久,清月按我的吩咐将思晨夫人带了来。初识,我见她竟吓了一跳,我不知道该说是我像她,还是她像我。眉目清秀,颇有数年前我的模样。她一脸惊愕,随即又恢复笑靥如花。她不解为何要来此处,娇纵中带着些许焦急。我却不紧不慢,浅啜一口“晚云”,放下手中茶盏,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将她领至绣架旁。果不其然,正红的丝线令她诧异,聪慧如她,霎那间明白了我的用意,或许她也知晓了我的身份。显赫的家世,再加上皇长子,足以让她登上权利的顶峰。而我要的,不过就是想让她取代我,使我与他从此再无纠葛。做真正的“无忆”。

深夜,我念着“思晨”二字,久久不能入眠。思晨夫人那与我肖像的面孔浮现在我的眼前。原来如此,“思晨”“思晨”,二字原是那么得来。只是,这思却让我心寒。我已下定决心希望斩断我与他的情谊,他却在不经意间再次敲门进入我的心房。

我原以为,事情会照我的想法顺利的进行下去。可是,天意弄人,我终是躲不过“情”字这一劫。两日后,祭拜完本应归去的烨来了“离语轩”。我始料未及,终究还是让心存不忍的她们给放了进来。彼时的我正在品茗,翻阅《心经》,心中怅然若失。再次重逢的我们,见了彼此,空余一室寂静。屋内只余二人。愣了半晌,他终是开口让我随他回去,我未理他,继续翻阅。《心经》本就不长,再加之心思烦乱,很快书便被我翻完,我见他仍未有去意。不等他发话,便轻启朱唇,告予他,我不会归去。

其实,一年的磨炼,对于父王之事我已然之余浓浓的哀意,仇恨也早已没有从前那么浓烈。只是,我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我所向往的,他给不起。他是天下之主,我所向往的安逸宁静日子他过不了。更何况如今的我算是罪臣之女,如何担得起“皇后”一位。皇宫之中,诡谲丛生,再加上如今宫中早已不是从前只有我两人的后宫。只怕就算回去,也是心生隔膜吧。与其如此,我宁愿在灵隐寺中,诵一生的经,只求平静的日子。而他的身边也总会有人来代替我的位置,至少曾经的我们彼此爱过。

他听了过后,叹了声气,迈步,走出了“离语轩”。临走前在桌上放下一幅卷轴。待他离去,我缓缓打开画卷。纸上是我在霏雪海的漫天梨花雨中翩然起舞。左上端写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浓浓情意,力透纸背。我识得,那是烨的字迹。我将脸埋于床榻上落了整整一夜的泪。我是真的变了么?可是,我怕被再次的伤害。

数日后,冉曦进来告诉我,思晨夫人被打入了冷宫,其子交由皇太后抚养。我暗自思忖着,心生疑窦。纵使思晨夫人再如何,他也不会狠心至此,如此事发突然。午时。泠月进来说是因为思晨夫人在烨面前说了什么,才使之被打入冷宫。我听了后很是惋惜,没想到再聪颖的人在权利面前也一样不知所措。思晨夫人,我原以为她可以用巧妙的手段实现计划,却不想是如此草率。坏了我的心愿不说,只怕问题更加棘手。

时隔又一年,多年恩宠不衰的颜贵妃诞下双生子,帝之皇次子,皇长女。太后认其乃天之祥瑞,特携皇帝、嫔妃来灵隐寺祭拜天神及先祖,以求保佑我墨连朝子嗣繁荣。不知为何,这一次我总觉得心中隐有不安。

这日,耐不住冉晔的再三恳求,我在梨花树下吹响了玉箫。乐调凄凉哀怨,包涵思念之情。清冷的乐音在空中弥漫开来,直沁入心脾中去,久久不能自已。良久,连我自己也深陷了进去,未曾料想他竟就在我后面,当我反应过来时,冉晔已手持匕首,直直的向他的胸口刺去。

我惊呼一声,弃了玉箫,挡在他的身前。刹那间,我仿佛能看见汩汩鲜血从我的胸前涌出。当御林军将冉晔制服时,我正躺在他的怀中,凄婉一笑。“冉晔”,呵,我早该想到,并非那么简单,如此,怕早已计划好了。她曾说她一家被满门抄斩,可不是只有天下之主才能做到的么。只怕她恨得人便是天烨吧。街市众人纷至,为何偏偏选择了我。可笑为何我却到如今才醒悟过来?现在,为时已晚。

烨大声的叫御医为我医治,可我深知这已是徒劳。我轻声制止了他。此刻的我,我分明看到他的双眸中流下了两行泪。烨,是你在哭么么?是你为我而流的泪么?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纤纤素手将他眼角的泪拭尽。自己的泪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是我软弱,没有办法在最后一刻为你展露笑颜。

烨,你可知道,能看到你为我流的泪,就是我们相爱的最好证明。此生得君如此,足矣。现在的我走了,我要你永远都是开心的,不再流泪。你可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个叫“安陵梨羽”的女子,伤你那么深,却是一切情非得已。如今,是否是最好的结局?

梨花满地,渲染了良辰美景,却奈何天,一地鲜血,将大地浸染。

最后一刻的脑海中,仍是记忆中的那年我七岁,他一十有二,在“梨落苑”中的我们第一系邂逅。梨花雨下,思绪纷飞。念此,我笑了,眼前是无尽的忘川之水,水波粼粼。无力的合上双眸,耳畔犹是一声声的“梨羽”。

烨,我会在那里等着你同我一起再续未尽的缘分。

若有来世,我盼与君重新相守。

我和烨在漫天纷飞的花雨,在胜似我们初遇的场所结束了折十年的爱恨纠缠。这年,我二十有四,他廿九。

我与烨之间,缘起,缘灭,皆源自“梨”。

同类推荐
  • 重生嘉平公主传奇

    重生嘉平公主传奇

    舒静君刺杀失败,葬身异国,却侥幸重生。此时梁国仍在,舒家犹存,距离她嫁进本朝最大奸佞家里还有三年;距离国君病逝还有七年;距离梁国覆灭还有十一年。知晓未来走势的舒静君默默握拳下定决心:第一,哪怕说自己八字克夫呢,也绝不能嫁到李相国家!第二,想法子逆天改命!咳咳,其实这就是一个想改变家族悲催命运,结果把镇国王爷给拐到手了的故事。
  • 穿越:盛世嫡妃之逆袭天命

    穿越:盛世嫡妃之逆袭天命

    她,二十一世纪最杰出的天才医生。他,盛世帝国冷漠无情的傲娇太子。有朝穿越,她成了有名无实的太子妃。他说,我娶你只不过是因为权力,你还真以为我看上你了?她呵呵一笑,好一个因为权力。特不知,她早已不是洛家最受宠爱的千金小姐了,既然娘不在爹不疼,她即便是孤身一人也能在整个皇宫搅得翻天覆地……
  • 水云谣

    水云谣

    如未有那惊鸿一瞥,或许她将安分闺楼,遵照父王旨意嫁作他人妇。谁知世事难料,几经兜转徘徊,回首发现原来都不过是为了给人生画一个圆...
  • 后宫美男多多

    后宫美男多多

    江山如画,美人多娇!看我凤祥国皇太女--上官锦儿,如何智勇双全,征服众美男,坐拥江山美人。如水的他纯净可人,如泽的他轻灵脱俗,如火的他美艳妖娆,如风的他神秘难策。。。。。。还有他,他,他。。。。。。美男,要不要?我的答案当然是。。。。。。不要白不要~进来看吧
  • 邪皇魅妻:废材嫡小姐

    邪皇魅妻:废材嫡小姐

    她,21世纪世界全能神秘组织的最强能力者,一朝穿越,成为世人唾弃的草包废物!但事实是,看她如何分分钟玩转新世界!他,祁羽皇室三皇子,世人眼中名副其实游手好闲的皇亲贵胄,整天无所事事,吊儿郎当!但事实是,看他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颠覆世人三观!一个是善于扮猪吃老虎的21世纪绝世能力者,一个是祁羽大陆集腹黑、冷酷、霸道为一体的天才伪装者!一朝相遇,一朝相知,且看他们会上演一场如何酷炫的颠覆世人认知的游戏!
热门推荐
  • 玉剑江湖

    玉剑江湖

    明明可以相濡以沫,最终却相忘于江湖。我御剑江湖,却只能在茫茫红尘中守望,已寻不到你的天堂。
  • 傲视双雄之三足鼎立

    傲视双雄之三足鼎立

    一名孤独寂寞的少年;一名爱恨矛盾的杀手。傲视双雄,双雄傲视。在虚妄的世界里,看他们如何问鼎天下。
  • 一梦倾城

    一梦倾城

    谁的爱穿越时空,湿了你的眼泛起烟雨般迷蒙我以为除了你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嫁给别人了,却没有想到爱情只如一帘幽梦,最后的最后,却是没有嫁给你我纪念你,愿意为你倾城,你却为城放弃我以为不死之身,才发现那只不过是还有牵挂的人而已爱情,于我只是奢侈的东西,倾城又如何,最后为城倾覆了自己说书人的三言两语,怎道得清我对你的爱
  • TFBOYS听见下雨的声音

    TFBOYS听见下雨的声音

    我听见下雨的声音,在未来响起;那些年我们在雨中的点点滴滴,是否还回的去?友情的背叛,换来的是什么?恋人的伤害,剩下的又是什么?我在雨中看着被淋湿的摩天轮,想起你的脸,浪漫的传说,终究是深深的伤害……
  • 鬼王追妻:驭夫悍妃

    鬼王追妻:驭夫悍妃

    21世纪的杀手代号九枭穿越到天宗大陆绝世废材的拓跋影儿身上。那个男人,折断她一身的筋骨,更是无情的强要了她,最后弃她于水中险些再次死去……“今日之辱,他日万倍讨回!!!”她咬牙切齿发毒誓。三年后携带狼王云起,外加一个拖油瓶,将这片天宗大陆弄得人心惶惶,定要将欺负过她的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 异界之东方幻想

    异界之东方幻想

    带着游戏系统穿越到艾尔文大陆,在这片神奇的大路上,充满了奇迹。魔法与斗气,妖灵与魔兽,冷兵器对战热武器,攻城巨兽与百米机械巨人。在这个混乱的世界,看一个小混混如何一步步走上巅峰刷新无耻的下限。
  • TFBOYS漫漫十年

    TFBOYS漫漫十年

    当三个女孩闯进他们的世界,突然好像一切都变了。
  • 凝耀光且初

    凝耀光且初

    皇帝消失千年,只待政教合一的强国出现,才能再续辉煌;天命降选神女,皇帝优胜劣汰,经历剿灭、背叛、杀戮、中兴,被预定为皇后的她,最后能否帮助他实现大一统?
  • 白骨精升仙记

    白骨精升仙记

    现代女白领穿成了真的白骨精,复杂的身世,身后庞大各系势力的牵绊,谁终是她牵手问仙的良人?
  • 独尊战纪

    独尊战纪

    (本书不能签约已经完结,喜欢的可以去看新书《至尊狂暴升级》)战九天十地,诛不道神魔,一念起斩十万阎罗!一念落纵永恒亦破!携萝莉,带御姐,长剑横起,谁与争锋!我这一世,不求长生,但求无敌!众多精彩看官且细细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