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莲抬起头,令人悚然的场面让他顿时一阵眩晕,整整十名黑衣保镖全部身首异处,有些还被切去手脚,散落在地上的头颅无一例外,全都瞪着一双双惊恐地眼睛。
那死不瞑目的一张张面孔和血腥刺鼻的味道让墨莲很不舒服,眉毛沁出了汗珠,可全身却冷到彻骨,这股寒意的折磨让他的瞳孔不断扩张又不断缩小,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模糊了下去。
他闭上眼,半跪着,张开嘴不停地深呼吸,拼命稳住发抖的身体。
“我要昏过去了,和那次在教室里一样。”
这时,一份温暖又熟悉的感觉缠绕在他身体周围,让他不舒服的寒意一点点被这股气息消融,心神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还记得那天,从漫长昏迷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她的拥抱就是这种感觉。
那时我很茫然,因为我头脑里什么都没有,甚至眼中能分辨的颜色只有灰和白,四周也静得可怕,似乎这灰白色块就代表了整个世界。
不过我的本能告诉我,这只是我孤独的投影。
而这个女人,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扑过来抱住了我。那一刻,我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世界上有温暖这种东西,说不上感觉很好,但似乎遮盖了那份孤独。
因为眼前的色块,正一点点染上灰白之外的色彩。
耳边也响起了这句重复的话,是我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太好了,太好了……”
声音有些颤,但感觉很安心。
还有那一滴滴的,滴在我身上,让我心头莫名一动的东西,
是眼泪吗……
“妈妈。”
我多少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但我觉得用这两个字称呼她,再合适不过。冥冥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她那份熟悉的气息让我说出这个词。
“嗯?妈妈?不是不是,我是你姐……”
她愣了一下,显得有些慌乱,又有些黯然。强忍住没说完的话,她转过身把眼泪擦干,回过头来时脸颊微微泛红,幸福的笑意不知为什么,让我看了有些心疼。
“是,小莲,我是你妈妈,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起来了。”
然后又是拥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妈妈。”
柏油路上,墨莲又叫出了这个他喊了两年的称呼。
佩玉身体一颤,方才冷如魔鬼的气势又褪了下去。她有些明白了,以前那个杀手界的王者,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的少爷,自己只能望其背影的那个人,可能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嗯,如果能一直这样的话。
“小…咳,少爷,请您放心,佩玉会保护好您的。”
“不要再杀人了,我们回家吧。”
“是,少爷。”
佩玉扶着墨莲站起身来,顺便也搀起了旁边的思思,尽管小脸惨白得很,思思意识还算清醒。嘤嘤见主人有些虚弱,马上跳下来窜进了一辆保镖们开来的宝马车。佩玉也扶着两人,慢慢把他们安置在座位上。
宝马车引擎再次响起的一刻,四周的警笛声纷纷响起,十几辆闪着红蓝警示灯的警车包围了这里,整条街道已被封锁并设置多重路障。剧情里总是最后才赶到的警察这回却正赶上时候。
从警车上下来的数十名警员以警车和附近建筑物为遮挡,很快组好了阵型,形成一个包围圈,所有人的手枪都指向黑色宝马车,并与其拉开十米以上距离。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弃抵抗,从车上下来!”
一名警长级别的男子在警车里手持报话机喊道。嗓音浑厚有力,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廖队,里面的犯人手上有两名人质!而且那个罪犯极其危险!”
两个刚才吓破胆的警员终于从被撞倒路边的警车后爬了起来,跑到这位警长面前汇报。
“交出手上人质!你已经被包围了,没有可能逃脱,马上放弃抵抗!”
看着车窗外只有电视里才会上演的架势,墨莲叹了口气。今天再发生什么也不会感到吃惊了。
“逃得掉吗?”墨莲问道。
“不太可能,我们擅长的是暗杀,和警方正面对抗不占优势。”佩玉回答,语气依然平静。
“那我们下车吧,他们不会杀了我们。”
“被他们抓住就相当于判了死刑。要是少爷还有以前的实力,这种情况算不上什么。”
“没有我和思思,你一个人能逃吗?”
“佩玉不会放下……”话没说完,佩玉想了一下,“少爷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佩玉就算死也要挡在少爷身前。”
“我懒得跟你解释。”
墨莲直接打开车门,双手高高举起,慢慢走下车。
“廖钟国,你那边的事先不要管了!带着你的人立即赶往天国之梯!现在,马上!”
警车对讲机里,局长的声音传来,下达了一道不容有缓的命令,语气十分强硬。
“搞什么,这老家伙。”廖警长盯着眼前这辆宝马车,一名少年正缓缓走下车门。
“靠!”廖钟国用力凿了下车门,扯过对讲机调到全员频道,“所有警员注意,马上撤离,以最快速度赶往天国之梯!”
包围宝马车的警察们稍稍一愣,对这个命令有些怀疑,但他们知道廖队的性子,马上撤回各自警车,仍然警笛鸣响着开离了这条街道。
而廖钟国在的警车却还停在那里。
“廖队,我们不走吗?”驾驶位置上的警员问道。
“老子当了那么多年警察,只有一回这么憋屈过,身为警察,哪有看着犯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更何况还有人质!局里的老鬼们怎么整跟老子没关系,出了事我担着,不保护人民的还叫个屁的警察!”廖钟国吼道,宣泄出心里多年的怒火。
没错,这个姓廖的警长就是廖岳的叔叔。三年前负责调查“扑克牌J杀人案”,在最后一起杀人现场,曾亲眼目睹过头戴“J”字面具的凶手在现场出现!
当时的经历他再也不愿提起,那仅有一回的憋屈就发生在那天。一个一米五的小个子,就跟他保持不到十米的距离,像是跳舞一样向前面跑着,动作还极不协调,可他怎么追都追不上!更可气的是,这个小个子和警察们距离稍微拉大一些时,他居然还会停下来等一会儿,就像是在耍他们一样!
尽管上面有令,这个连环杀人凶手要尽一切可能活捉,廖钟国还是忍不住掏出了配枪,他哪忍得了这份羞辱!原本只想开枪把子弹打进他的腿,可就在他举枪的那一会儿,一阵血红色烟雾以那个小个子为中心向外扩散,廖队威胁性的几枪明显没有击中目标。
待那阵烟雾散去后,小个子面具男也就消失不见了。
在那之后,廖队发誓要把这家伙绳之以法,他不分昼夜地调查总共七起和“扑克牌J”有关的案件,却发现现场取证人员的工作似乎很不负责任,只是随便带过而已,法医也不愿再去调查几名被害者的尸体。
可就这样,他还是确定出“暗杀者J并不是一个人”这一结论。
“他们身高、年龄、体重均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那种用利器杀人的方式和现场作案痕迹极少的老练,尤其是陈某的暗杀现场,甚至连脚印都没留下。”
“他们是顶级杀手,是有预谋地作案,绝不是随便拼凑起来的亡命徒,这是一个组织!请上方尽快加派更多人员协助调查,这些人的缉拿难度极高。”
这是廖岳给墨莲那份卷宗复印件里的两段话,就是出自廖队之手。但当他把电子版交给上面后,得到的回复却是
“立即终止与此案有关的一切调查,此案已移交至更高级别部门。”
还有下面这行用红色着重强调的话:
马上销毁你调查所得的全部材料,不要问为什么,否则,警局也保护不了你的安全。
在警局工作多年,廖钟国深知镜松市暗地里错综复杂的势力网,自从帝爱进驻后,警局在一些事的处理上更是越发让步。他无力改变这种形势,但他只能尽全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收到信息后他马上做出反应,将电脑里的有关资料销毁——他的电脑早已被警局监控,收发的一切文件都会暴露。附近的文印店不安全,他又专程到自己侄子廖岳家印出一份纸质版,采用最传统的邮递方式寄给了更高级别的省公安局。
可整整三年过去了,这份文件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廖钟国也问心无愧,该做的自己都做了,天命如此,不可违就不可违吧。
可是眼看着凶手逃离还被其戏耍,这口气他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看着一辆辆警车撤出了包围圈,一般人即使想象力再丰富恐怕也猜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外乎其他地点正发生着比这严重得多的案件,而且紧急到…直接把我们放下不管了!”墨莲分析道,同时坐回了宝马车,毕竟眼前只有一辆警车,佩玉想逃脱还是轻而易举的。
“比这还严重……”这一天的经历,让思思说话都有气无力了,“难道市政府被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