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楚?她何尝不想问清楚?那个对她百依百顺,温和有礼的男子,为何会设下这样的陷阱让她往里跳?
无往客栈被毁,师父一定免不了受罚,樱蕊连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多血淋淋放在眼前的事实,又何必再问...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只垂头说道:“快走吧,着了魔的孩子,脚程不慢!”
孟南石知道她遭遇的一切不能轻松释怀,但他始终相信玄殊有别的原因。
会不会是那个他一直躲避的人逼迫他?
这些丝丝缕缕的疑惑缠得他脑袋直疼。也跟着嗯了一声,便启程了。
炙北寒病恢复,虽然只有几层修为,但总是仙家出身,轻功自然不比孟南石差。
没走多远,便看到身体僵硬的朱家少年,仿佛一只牵线木偶,指令让他如何,他便如何。
就算眼前是河曲深沟,他也同平路般走过,如果掉落下去,再爬起来。
“你说他们要这些孩子们干什么?”孟南石看着摔得伤痕累累的小孩,有些不忍。
“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个孩子有一魂一魄都在他们手里....”
炙北牢牢盯着小孩的行踪,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孩子走得并不是蜿蜒曲折的小道,反而越走越往最为热闹的井家铺去了。
那个地方的人都喜欢美食,做的小吃十分与洪城截然不同,酿的米酒也是一流,引得买卖的人诸多。
日积月累,这便成了日常回来逛逛玩玩的场所。逢年过节人多不说,平日里来玩的也不在少数。
正是午市,吃饭喝酒的人多,挑担贩卖的货郎也多,朱家孩子这么直愣愣走着,一步小心就将一个放了米糕的挑担撞翻。
卖家连忙去捡,他却跟没事人一样直径走了过去,一脚还踩烂了三块米糕。
这次隔壁卖肉的屠夫便看不下去了,一手便将他拎了过来,张口骂道:“哪里来的小畜生,撞了人一声不响就要走?没有爹娘教你?”
本就是平日里搭伙贩卖的商家,屠夫这么一说,全都围上来指责。
朱家孩子却依旧呆呆愣愣一声不响。
他们骂了许多,才有一个混子般的人说道:“看样子是个傻子,打他一顿了了!”
炙北正要上前,却听一清脆的声音响起:“店家,这孩子确实有些问题,米糕的钱我们负责赔了,人让我们带走可好?”
虽然面上看着成熟了不少,但依旧还是那身粉衣,不是蒓娴又会是谁?
见了她,炙北连忙就去看师父何在。
他果然站在后面一家茶铺的廊头,穿的还是一身白衣,但似乎消瘦了不少,脸上颧骨分明,还微微有些蜡黄之感。
就是一眼的功夫,他便接连咳了三次,以前那个飘然出尘,让人遥不可及的仙人,如今却平白苍老了许多。
炙北看得痛心,若不是自己带人毁了无往客栈,他也不会到如此田地吧?
蒓娴已经把围观的人遣散开,正要带着那孩子往回的走的时候,孩子忽然停住。
嘴里呲呲发着奇怪的声音,眼睛通红,好像十分紧张痛苦,低声嘶吼了两声,便伸出一掌朝蒓娴劈了过来。
蒓娴躲闪不及,翩翩长袖被他扯掉一缕,当即怒道:“不长眼的妖孽,本仙子本要渡你,奈何你不长眼!”
说着一掌便朝着朱家孩子打了过去。孟南石闪身而出,将孩子护在身后。
礼貌道:“你既知道他是万不得已,又何必这般伤他,找回魂魄他便是个孩子,哪里能经受得了你这一掌?”
蒓娴惊讶:“孟...孟公子,你怎会在此?”
问完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猛地一回头,便瞧见眼眶微红的炙北,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你,你怎么非就要做这些偷鸡摸狗的破事?”
话音都没有落,一掌红光便砸到炙北胸口,她本是病愈不久,修为也不能同她相比,更是根本没有躲闪。
一掌下去,嘴角便有了血渍,但炙北丝毫没有逃脱的意思,只红了眼睛哽咽道:“师父他....是怎么了?”
蒓娴更是来气,手中挽巾一甩,想将她脖颈缠住,可孟南石眼疾手快一剑挥断。
她才愤怒喊道:“你还敢问师父如何?若不是你,他怎么答应九重天.....”
“蒓娴!”
话没说完就被纣墨厉声打断,进了人群,拿出一张灰色符纸,轻轻往蹲在原地,像野兽一样呲牙的男孩头上一压。
这才回身看向炙北道:“我早说过,你们再无师徒缘分...”
挤在眼眶中的眼泪顿时落下来,望着他已然显得宽大的长袍,当即跪下,只是一声“师父....“
便哭得如同泪人,纣墨有些不忍,望了一眼她身上同常人无异的服装,似乎有些疑惑。
这才往前渡了两步道:“跟我来!”
炙北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痴傻的望着他的背影,又救助般看向孟南石。
孟南石心疼不已,皱眉说道:“我陪你过去!”
这才确认方才那个据他于千里之外的人,确确实实在叫她进去。
连忙抹了脸上的泪痕,急急说道:“不用!”便快步追了上去。
纣墨已经在独立的隔间坐稳,见她身后还跟了人,待她一进入,伸手一挥,便将门关了。
“过来!”
以前他说这两个字时,就是要给她看诊。炙北没有犹豫,将手袖一拉,便老老实实伸了过去。
哽咽道:“师父,当初带他进入无往客栈,真的是我无心,师父....”
“嘘!”
纣墨耐心的诊着她的脉搏,满满露了喜色,这才温和笑道:“可是服了弱水?”
他这一笑,炙北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痴痴傻傻的看着,纣墨也没有在意。
习惯的拿茶喝了一盏,才淡淡说道:“弱水难寻,其中艰辛比你想象的还要辛苦,万不可负了此人这番心思...”
他话语耐心又温和,激得炙北只想哭,实际上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
纣墨深深看了她一眼,瞟到她腰间的棕袋,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小北,你们师徒缘分已尽,澜雨谷的圣物,再带你身上并不合适,还是...”
炙北一向听话,这次却立刻炸了起来,显然已经泣不成声,却还是努力说道:“不...不要,师父,求求你了,把它留给我好吗?我不会麻烦你,不会让你出现,就留给我好不好?”
她哭得凄惨,孟南石在外听着不安,便猛地砸门。
纣墨眼神一闪,便将那门紧紧封住,待炙北哭声渐渐小了,才妥协般道:“那么,你要知道我们之间约定已解,就算你将它捏开,我也不会出现....”
似乎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只要他不没收,只要身边还有一点念想....
“嗯!”
炙北垂头,忍了心中酸楚,重重点头。
纣墨不动声色的呼了口气,这才将头看向茶盏,薄薄的嘴唇一动,便吐出二字!
“走吧!”
炙北没动,她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想说的太多,说了似乎也只是徒增伤感。
站了许久,又跪下一拜,起身便走。
只是刚回头,手就被强而有力的拽了回去。身体本能后退,腰间又被他紧紧一搂拉回怀中。
耳边传来低声呢喃:“让我抱抱!”
炙北如同失了魂魄,待那湿热柔软双唇紧紧贴上额头,她才回了魂来。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