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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京府旧事

2001年

日本关西·京都府

半开的热水徐徐注入到了一个装着翠绿色粉末的容器里,在热水的冲泡下粉末翻滚于水中,穿着和服的曼妙女子手中拿着时年新鲜的幼竹制成的茶筅置于容器中搅拌。

粉末已溶于水中成了一盏色泽上好的茶汤,茶师小心地用木夹子将容器夹起将容器里的茶汤倒入白色的印花瓷壶中。

男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庭院中接着水的半截竹筒,当水注到一定程度竹筒也随之倾斜倒下,竹筒敲击在一旁的石头上发出“空——”的一声弥散在寂静的庭院里。

这里的一切都远离喧嚣,如俗世之外的仙境一般,他只觉得自己是唐突的出现在这里,破坏了这微妙的和谐与宁静。

“先生请用茶。”茶师的中文并不是很流利但也是字字清楚。

一杯上好的抹茶已经在茶师的手下完成呈递在他的面前,翠绿的茶汤倒映着一张叫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脸,,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做回原来的自己。

茶几另一端,闭合着的屏风打开了,在侍者的小心搀扶下,一名已经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老妇人正从卧榻上下来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她是屹立于京都的雾岛家族年过九十的家长雾岛百合子,而他是一手铸就了雾岛集团,将雾岛一家从风雨飘摇的落寞世家再次推向巅峰的成就者。

“纱衣你先下去吧。”老太太对着一旁正在收拾着茶具的茶师说道。

茶师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活保持着半鞠躬的姿势向后退了好多步最后转身离开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先生等了这么久。”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毕竟她已经到了这个年岁。

“不不,是我突然到访打扰了老夫人,”男人连忙回道,“老夫人能与我见面已经是我的荣幸。”

老夫人微微笑着,她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这个和她儿子差不多岁数的男人了,他是自己儿子的挚友,也是让整个雾岛家族迅速崛起的关键人物。

“先生已经有十年没来京都了吧!”

男人沉默了片刻,表情略带严肃,“是十年零三个月二十一天。”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这是他花了很多年时间才熟悉的一个动作,一个提醒着自己所扮演角色的特殊动作。

“先生记性真好!”

“是因为熊吉……”

当面前的男人再次提及了那个名字,那个自己最疼爱最得意的儿子,老人颤抖着手把刚刚端起来的茶杯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雾岛雄吉是老人三个儿子中的小儿子,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年轻时的雄吉意气风发才华横溢创立了雾岛家的第一家公司“雾岛科技”开始了雾岛家族传奇般地崛起成为了整个日本关西地区声名赫赫的家族。

在外人眼中雾岛家族的崛起均归功于雄吉一人的,却极少有人知道始终潜藏在雄吉身后的名字,雾岛文创!

“先生已经为雄吉做了太多太多又何必自责,先生一去就是十年,这十年先生所托的事我雾岛家都是竭尽全力完成,只等先生回来,深怕先生忘了这雾岛家忘了那两个孩子!”

伴随着两人的交谈,庭院里的醒竹还在周而复始地注水倾倒敲击发出悠远空灵地回响。

“这十年只是开始,至于那两个孩子,当初是时机未到,而我此次来访,就是为了他们!”

“良菲那孩子我一直很担心她,她的怪病一直无法医治,在学堂里也总是被欺负,不过还好有神泽这个哥哥一直护着。”

男人长叹了口气,十年前离开日本的时候两个孩子一个丫丫学步一个还尚在襁褓,而自己却从一开始就在悄悄谋划着他们的命运,心底涌现的罪恶感时常让他喘不过气。

他用双手揉搓着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的双眼神奇地闪着金光,一股无形的力场从他的身体涌出困扰开来迅速的覆盖了整个宅邸!

竹笕里的涓涓流水随之停留,倾倒的响竹倾斜在一个诡异的角度,所有的一切都随之停止恍如照片!

“我失败过一次,知道那后果,这一次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老人注视着四周定格的场景并没有很惊讶只是觉得怀念,雄吉也曾多次在她面前展现类似神奇的能力。

“就算是牺牲雾岛家的所有人我们也一定会继续支持先生的事业!!”

老人站起身走到静止的醒竹前,水池的边上有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石头,抹去哪些青苔,在石头的侧有一个类似于钥匙孔的细小插口。

“先生所留下的秘密,老身独自保留了十年从未有泄露于第三人。”老夫人摘下了领口的胸针,那是一枚造型独特的波浪形水晶胸针,胸针的大小正好可以插入到那石头上的锁眼,当胸针插进锁眼,整块鹅卵石裂开数道裂缝,白色的惰性气体从裂缝中喷射而出,浑然天成的鹅卵石实际上是一个金属的空腔,在金属的空腔中是一个道不清材质的半透明银色立方块,“老身已经无力再保守这重要的东西,只能交还给先生!”

男人一伸手,小小的方块自动从那石匣子里飞出落在了他的手上。

“它还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不过很快它就能派上用场。”男人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明亮的光,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细心安排之下,已经立起的多米诺骨牌只差最后轻轻一推。

“良菲是个苦命的孩子,请先生一定要照顾好她!”

“我会的!”回答的时候他有些犹豫,只怕自己是无法在倾倒的骨牌中抽出属于良菲的那一块!

……

京都国立大学附属小学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将迎来一名来自中国的新同学,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将和我们一起学习和生活,希望同学们能和新同学成为好朋友。”黑板前年轻的女老师正在用粉笔工工整整地写下两行文字,“欢迎来自中国的同学”一行中文一行日文。

有来自中国的学生对于这个班级的学生来说已经不是新鲜事了,每年的夏末都会有几个来自中国的学生以交流生的身份来这个班级学习,而这个特殊的班级也被命名为中日友谊班,是由雾岛文化集团出资的特设班级。

虽然已经不是新鲜事但是能遇到新朋友对于台下这群十岁的小同学们来说还是值得为之兴奋,三三两两地议论着这位将要到来的同学。

在教室的角落里一个靠窗的位置,小女孩望着窗外,夏天的清风吹动着她柔软又乌黑的头发,古典又高贵的公主发,和别人比起来她的身形要更加矮小椅子也是经过特殊处理加高过的以让她能够适应较高的课桌。

不远处的松树岔子上,两只麻雀正在小新地用小树枝修筑着自己的新家,它们自己在这座学校停留了好几天最后觉得在这一棵茂盛又坚固的松树上安家。

当第一只麻雀叼着树枝停留在树枝上,它们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被女孩所注意,当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两只麻雀的时候她才觉得自由普通灵魂得以解脱。

女孩一边认真注视着那两只忙碌的麻雀一边拿着画笔在纸上描画着,那未完成的鸟巢已经在她的画笔下提前竣工。

她已经适应了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顾及他人,就像别人也从不顾及她的感受一样。

雾岛家最小的公主,雾岛良菲。

在所有人的眼里,雾岛良菲就是一个怪物,身患怪病的她成长的速度要远远慢于其他人明明已经十岁却还是五六岁的小娃娃模样,而且她还患有严重的语言障碍综合症,在学校的这些时间她从未开口和任何人说过一个字就像是个哑巴。

特殊的身份让旁人对她敬而远之,怪异的毛病又让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久而久之她就成了个摆设,一个证明雾岛家的势力延伸于此的雕像,除此之外她已没有任何存在感。

在这多年的冷暴力下成长,良菲早已不是外表上那五六岁小女孩,她的内心甚至要比这些健康的同龄人强大许多。

“你好,我叫沈枫来自中国杭州!”

就在良菲聚精会神地描画着鸟巢里忙碌的小麻雀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用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日文,她回过头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孩正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那个位置从来就没人使用过因为所有人都躲着她。

男孩的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圆圆的脸蛋红润可爱,精心修饰的发型平添了几分帅气。

她不敢相信还会有人主动向自己打招呼,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着仿佛时间都被凝固,那男孩的模样他说话的声音,他身后柔和的光晕一切的一切都格外清晰地印在了她的心里!

男生还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应该回答吗,告诉他我的名字?

思想在激烈地斗争良菲却立马又转过了头看向别处,她曾经是那么期待能有一个人和自己说话,她衣食无忧却从来没有朋友,她出身名门却只想被人平等看待,可是当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出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就和一个哑巴一样想要开口却无能为力,那不光是生理上的障碍,也是长期沉默造成的心理障碍!

“你画画好厉害!”那个叫做沈枫的男孩正凑上前看着她笔下的绘本。

我叫雾岛良菲,我叫良菲!我好想告诉你可我做不到!

看到女孩一直躲着自己,小男孩也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第一次来到国外他既好奇也很害怕,他只有尽快地结交几个朋友才能继续完成这一次交流学习。

我叫良菲,我叫良菲!!

她紧握着铅笔,花了无数个日夜建立的心理防线还是轻易地坍塌,她知道自己还不够坚强,被那突然的关心所击溃!

笨蛋,雾岛良菲你就是一个笨蛋!

她在心里大声地咒骂着自己!

“笨蛋!”

一声稚气未脱的大声叫喊瞬间打破了教室里的喧哗,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个已经被他们遗忘的角落脸上是满满的惊讶!

她说话了?!

人们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所有奇怪的视线聚集在她一处,那种如同审视着怪物的视线交织着就像是密集的机枪弹幕向她无情地扫射让她快要崩溃!

她站起了身含着眼泪跑出了教室!

那是远在十多年前他们所见的唯一一面,一个含泪离开,一个满脸无奈,而那之后,雾岛良菲再也没有回过那所学校从此辍学回家。

传言她离开了日本去了国外接受最新的医疗项目以医治她先天发育迟缓的病症,而沈枫,完成了自己一个月的交流课程便回到了中国。

两条直线在一瞬间的交错后又各奔东西他们没有改变对方却在对方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

雾岛良菲,我叫雾岛良菲!

我叫良菲!

“笨蛋!”

一声稚嫩的呼喊在她耳边回荡,她猛的起身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空荡荡的房间安静得出奇而那声笨蛋却久久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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