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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最后的四十年

那是一个老头,老头穿着一身破旧却又干净的衣服,面前摆着那个装小提琴的盒子,里面有一些纸币和硬币,加起来大概有一百多块。

云星银把车停在了不远处,坐在车上静静地看着。他想,这大概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甚至有着许多让人悲伤的故事,比如事业失败一贫如洗,或者婚姻破裂妻离子散。

云星银注意到,老头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彷徨。云星银被那种坚定且无所畏惧的眼神吸引住了。

云星银回想起自己的过去。那一路走来,他的生活都像在一条河流上行舟,虽然一路上充满了未知,但这些未知都不会太过离谱,这些未知都受限于那条河流。那时的他也没有彷徨,眼神也坚定且无所畏惧。

而现在,他已经到达了那条河流的入海口,前方是浩瀚的大海,藏在那里的未知是这个宇宙中最疯狂的东西,它们足以摧毁任何人的内心。云星银并没有面对它们的勇气和信心。

云星银想起了《海上钢琴师》,他萌生了一个想法,就是继续做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把这辆果冻幽灵扔掉,把身上的花旗银行黑卡扔掉,继续做个普通的高中生,继续像以前那样朝着自己那遥远的梦想不断努力,像以前那样一脸愁苦却又期盼地望着窗外的夏天,像以前那样偷偷地凝望王妍,偷偷地跟在她后面踩着她的脚印。

忽然,云星银笑了,然后下车朝那个拉小提琴的老头走了过去。

“老人家,你好。”云星银坐在了老头面前,说道。

老头放下了小提琴,他其实也早就注意到了云星银,这个穿着高中生校服却开着豪车的孩子。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并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无聊的人来打乱他这个卖艺乞丐的生活。

“你好。”老头对云星银点了点头。

“我想听听和你有关的故事,你愿意给我讲吗?”云星银很直接地说道。

老头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惊讶,半分钟后,他才回答道:“如果你想听的话,我愿意给你讲讲。”

“前几天我碰到了一个有钱的好心人,他给了我两千多块钱,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就不见人影了。我很高兴,那么多的钱都够我花上两个月了。不过,我并不打算花那么久,我不习惯拿着那么多钱。所以,到了晚上,我去了水云町,你知道那个地方吗?就是有很多姑娘的地方。我在那里找了几个漂亮的姑娘,跟她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哈哈,那真是够风光的,足够我跟朋友们吹上几天的了。”

“但是后来,你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唉,那时我喝得有点醉了,所以就想走。不过,在我才刚刚站起来的时候,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学生跑了过来,他拉起原本坐在我旁边的姑娘,然后跟那姑娘吵了起来,最后他还动手打人了,他不仅打了那个姑娘,还打了我。”

老头说道这里,把自己的手肘翻了过来,指着上面的瘀伤说道:“这就是被他打的,现在都还疼呢,害得我这两天拉小提琴的时候都有些使不上劲。”

“不过,就在昨天中午,我又看到了那个男学生和那位姑娘。当时他们牵着手,就站在你停车的那个地方呢!他们两个人坐在树下靠在一起聊天,聊了大半个小时,有说有笑的。在那大半个小时里,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并且继续拉着我的小提琴。当时的阳光就像现在这样呢,树影斑驳,清风吹拂,也有知了在叫,嗯,是的,还有悠扬婉转的小提琴声,树下还坐着一对恋人。你能想象那幅画面有多迷人吗?他们离开的时候还特意来感谢我呢,说我拉的小提琴很好听,特别是那首卡农,哈哈……那时我想,我拉了大半辈子的小提琴就是为了那大半个小时吧。”

说完的时候,老头的眼眶滚下了一滴泪珠,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灿烂无比。

“但是,你知道吗?”老头忽然问道。

“什么?”

“这座三千米高的大楼以前是我的呢,后来我把它送给别人了。”老头笑道。

云星银也笑了起来,笑得和老头一样灿烂。

老头拍了拍云星银的肩膀,说道:“我并不能告诉你什么道理,我只能告诉你,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说着,老头又数了数小提琴盒子里面的钱。

“今天真幸运呢,这些钱已经够我入伙今晚的聚会了,听说他们要去公园的湖边烧烤呢,虽然那是违法的,不过,我真的很久没有吃过烧烤了,我肯定要去的。”老头嘿嘿地笑着说道,然后把钱收进了衬衫内侧的暗袋,并且谨慎地拉上了袋口的链子,最后轻轻拍了几下,犹如那一百多块钱是什么贵重无比的宝贝一样。

开着车回学校的时候,云星银在想,如果他也能把自己的所有超能力送给别人就好了。不过,很快他又明白,他的能力太过恐怖了,即使送给了别人,他也无法过上以前的生活,甚至,他所在的这个人类世界都将不复存在。

“阿尔纳斯,母巢给我的任务有时间限制吗?”云星银对体内的人工智能问道。

“报告主人,您还有四十年的时间来占领地球。”

“四十年,希望这足够了。”云星银心想,“既然这颗星球无论如何都要疯狂,那就让它在疯狂之前再最后地平静四十年吧。”

下午过得很快,整个下午的时间里,云星银和往常一样,都是在静静地看书。

五点三十分,下课铃声响起之后,天空还很亮,一片片微黄的云朵飘在城市的尽头处,缓慢无比地绕着大地旋转着。

“妍儿!”宋婷婷的惊讶叫声让云星银好奇地转过了头去。

“喔喔……你为什么在盯着他看?”宋婷婷眯着眼对王妍说道,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

王妍则是一副疑惑的模样,问道:“什么盯着他看?”

“你刚才不是在盯着云星银看吗?我看得一清二楚哦!”宋婷婷觉得王妍竟然在装傻,立即不再委婉了,直白无比地说道。

“切,别胡说,我盯着他看干什么?他脸上有电影吗?”王妍瞪着眼睛反问道,显得有点生气。而刚才,她正在盯着窗外看,大概是这使得宋婷婷以为她在盯着云星银看了。

接着,王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啊?饥不择食到连一个吊丝学渣都能看上。”

这句话让云星银一愣,不过,他也只能装作没听见,然后转过了头继续望着窗外。

宋婷婷却急了,说道:“你昨天不是还说他很特别很好人的吗?而且,你还说他的眼睛好看!怎么一转眼又说人家是吊丝学渣了?”

“我什么时候说他特别了?他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而已。而且,我早上的时候还听人说他的妹妹并不是亲生的,所以,我得收回那些称赞他是个好哥哥的话!”

“不是亲生的?”宋婷婷惊讶地望了望云星银,然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知道了吧?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呢,特别是那些沉默寡言的人,你可要小心点,谁知道他们那张面具下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呢。”王妍用警告的语气说道。

“嗯……”宋婷婷点了点头,望着云星银时的眼神立即多了一种戒备。

正在悠闲地看着风景的云星银听见她们这样议论自己,差点就要吐血了。不过,他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只能当作没听见,毕竟人家已经把声音压得极低了,至少,正常人是不可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听见的。

“咦?五点八了呀,我们快回宿舍洗澡去吧,别忘了今晚可是有约的哦,嘿嘿……”王妍的脸上由出现了一抹笑容,然后拉着宋婷婷离开了教室。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而这座不夜之城却刚刚苏醒。

在距离学校不远的鹰巢体育馆里面,某位大明星正在开演唱会,五颜六色的光柱照射出来,把夜空的云朵都照得发亮,而那位大明星正在唱的歌似乎就是那首《夏天的风》。

云星银站在第一高中附属中学的门口,身上穿着中午顺便买回来的一套蓝色西装,而他的身旁则是停着那辆果冻幽灵。

一些打算出去逛街的初中生或者高中生路过时,都是一脸羡慕或者一脸嫉妒地打量着云星银,他们大概在想,这应该是某位正在追一个本校女生的花花公子吧。

而在不远处的第一高中的大门前,也停着一辆车。云星银远远地望去,可以认出那是一辆宝马。

那辆宝马车的旁边也站着一个人,云星银也可以认出,那人就是张自龙。

这个发现让云星银的心跳猛地加速了起来。他还记得,王妍和宋婷婷就是要跟张自龙出去玩。

“那个女的应该是王妍的姐姐吧。”云星银看到了那个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位的女人,看到了她似乎在补妆。

忽然,云星银发现张自龙和王妍的姐姐望向了这边,使得他赶紧转过了身去。

张自龙望着附属中学门口的那辆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看到了站在车前的那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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