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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莫斯利

音陵被一阵寒意惊醒,她从冰凉的地面爬起来,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她睁开眼,四方昏暗,只有前方墙壁上一盏快熄灭的火把的亮光。单凭这微弱的光线,还是足够她把身边的事物看个大概的。

她被关在一个像是地牢一样的房间里。三面是石砌的墙壁,手扶在上面还会摸到一手滑腻的苔藓,剩下的一面是已经生锈到泛黄的铁栅栏,她看到的那盏火把就在铁栏外头。头顶上还会不停地滴下水来,拍打在地面的石砖上,发出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音陵用力把脸往两根铁棍之间塞,铁棍上的锈铁蹭在她脸颊上,磨得她有些疼。她的眼睛努力向外瞧,只看得到牢房外是一条甬道,她所处的这一间在甬道的起始处,整条甬道的两边还有很多一样的牢房,更深处的牢房里关没关着人,她的视角看不清楚,但她注意到左边斜对角的那间牢房的地板上,似乎躺了一个人。那个人影身形娇小,身上穿着的似乎是一件亚麻长裙,音陵初步判断,那应该是个女孩子,她躺着一动不动,到底是生是死,音陵就不清楚了。

她又往另一端看去,连接着甬道的是一个光线明亮宽阔的“实验室”,姑且叫它实验室吧,因为音陵在那里看到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有瓶颈细长瓶身宽大的,也有瓶颈粗短瓶身却窄小的,都是她从没见过的形状,还有秤砣、沙漏、天平秤……以及好多其他她叫不出名字的玻璃仪器,实验室的中央还有一口正在燃烧的大锅,里面似乎在煮着什么东西,时不时地会泛出颜色诡异的气泡。地面上还随处散落着许多古旧的书籍。

但最让音陵感到颤栗的,是实验室的角落。那里有一张祭台,整张祭台都被染成了血红色,上面摆放着让人作呕的肉块,之所以称之为肉块,是因为从外表上已经分辨不出是哪种动物的哪个部位。音陵想到了自身的处境,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不定这些肉块不是动物,而是像她一样,曾被囚禁于此的人。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音陵缩回脸,掸走脸上的锈铁,她感觉身体发寒,不由地缩了缩脖子,环顾四周却空无一物,根本没有可以用来取暖的东西。她只好蜷缩在墙角,收拢双腿,将脸埋进膝盖里,希望靠体内的温度挨过这段时间。

可是这段时间到底是多久,她心里也没底,说不定下一刻,她就会变成那张祭台上的祭品。

当时,音陵从同伴们的身边跑开,当她一踏足那片森林后,她就莫名地失去了意识,再次睁眼时,就被关进了这个地方。她逃不出去,也不敢大声呼救,怕她的求救声会引来实验室的主人。她已经在脑海里描绘出一个面色乌青、长着尖牙、凶神恶煞的吸血魔的形象了。在很多睡前故事里面,她最怕的就是吸血魔了。

她希望自己获救,因为她不想成为吸血魔的祭品,但一想到自己身体里的那股无法驾驭的力量,她又有些犹豫,即使被救了出去,她还能回到军队吗?她能面对那个因她而死的人的家人吗?

等等,说起那股力量……

音陵从膝盖里抬起头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股力量出现的时机,好像都是在她觉得自身受到威胁的时候,那为什么现在这种危急关头,却没有出现呢?如果是那种强大的力量的话,要破坏这面铁栅栏也是不废吹灰之力的吧?

她站了起来,握住拳头使了使力气,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不但感受不到血液的流淌,身体反而越来越冷。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些消极地坐了回去。如果那股力量是她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也就不会发生之前的事了……

或许是太冷了,她觉得嘴唇有些干燥,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舌根处接收到一阵强烈的苦味,就像多种动物的苦胆泡在一起提炼出来的水一般,甚至比之更要难吃!她忍不住去抠喉咙,却在嘴角摸到一处黏黏的液体。她把这滴液体抹到指尖上细瞧,它是焦黄色的,看上去就像糖浆,只不过它的味道却与糖浆相去甚远。

音陵正在猜想这苦不堪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石墙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是音陵吗?”

尽管男人已经极力压低嗓音,但他的声音飘荡在甬道里,被放大了好几倍,音陵还是听出了他的音色,“你……是莫斯利叔叔?”她差点叫出声来。

“对,是我,我是莫斯利!”

音陵以最快速度挪动到声音传来的那面石墙,她紧贴着墙壁,问道:“莫斯利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提了,”莫斯利叹了口气,“我被抓来这里好久了……”

音陵想起,早在她加入屠龙军之前,莫斯利就在龙啸山林里失踪了,许多人都传他已经死了,连他的妻子菲菲都已接受了他的死讯。音陵曾想过莫斯利或许还活着,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他。

“你知道吗莫斯利叔叔,”音陵兴奋地告诉他,“菲菲阿姨为你生了个胖小子!她给他起名叫艾登,算算日子,小艾登已经两个多月大了,现在应该学会笑了呢!”

“真的吗?太好了!”莫斯利用颤抖的声音念着他孩子的名字,“艾登,小艾登,真好听!”可没开心多久,他又想起自己目前身陷囹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鬼地方出去,跟他们娘俩团聚……”

“一定很快就可以的!”音陵虽然这么说,但她也没有逃出去的好方法,但她乐观地认为两个人一起努力总强过一个人单打独斗,“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吧?”

墙壁另一头的莫斯利安静了一会儿,喃喃道:“没有办法的,他会杀了我们的……没有办法的……”音陵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恐惧,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畏怯。

莫斯利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目测有六英尺那么高,体壮如牛,饭量大得惊人,音陵曾亲眼领教过他在一顿饭里吃了八只鸡。他的大胃口也让他有一身的怪力,他曾徒手掰开过凶猛鳄鱼的嘴,曾用拳头打昏过一头黑熊,曾推得动五匹马才能拉动的马车……莫斯利经常在茶余饭后吹嘘这些事迹,音陵当然知道其中掺了一些夸张成分,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她心目中魁梧的形象。

但就是这样一个拔山举鼎的男人,此刻却像只老鼠一样瑟瑟发抖。

如果说之前的害怕都是源自于自己的想象,那么莫斯利的反应正式吓到了音陵,她小声问道:“那个他……是谁?”她的声音因为发抖而有些失真。

莫斯利没有回答,这时她听到实验室那边传来一阵铁链抽动碰撞的声响,一扇厚实的木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紧接着实验室里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只听莫斯利低吼一声,“他来了!他来了!”便仓皇离开墙壁,任凭音陵怎么呼叫,都不再有回音了。

那阵脚步声在实验室里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响起时,似乎在朝着音陵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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