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夜晚,我老做噩梦,梦里老跟鬼怪打架,结果老是把被子给打开了,爸爸也因此被冻感冒了,眼看正月十五就将到来,正月十五元宵节,“吃了元宵肉,各人寻门路”,过了十五,马上就是大春耕生产了,这可把妈妈给急死了。妈妈陪爸爸看了中医,中医说:“没事,就一点儿风寒感冒,吃两幅药就好了。“
抓好了药,妈妈就赶快回家给爸爸煎药,只见妈妈先把药用柴火烧开,然后,就撤了柴,让没有熄灭的木炭来慢慢的熬中药。一天内,爸爸喝完了两次中药,快黄昏时,爸爸觉得没有精神就躺在床上睡了,妈妈把药渣倒在我家后面的小路上。我问妈妈:”妈妈隔壁的桂花大娘说过,药渣都要倒在大路上,因为那里人多,当人们从上面踩过,就能把病气带走,爸爸不就好了吗?“”傻孩子!大家都要搞大生产了,谁病了也不好哇!“。我家就住在山边,我家后面那条上山的路,是妈妈上山砍柴经常所走的唯一的路。
夜晚终于到来了,爸爸因为生病没胃口,竟然没有起来吃饭,我吃完饭就想睡觉。这时,妈妈来了,妈妈说:”爸爸感冒了,这感冒会传染的,妈妈给你单独准备了一个房间,从今晚开始,你就一个人睡!“”那你为什么不怕传染?我要跟你们一起睡!“我大声地抗议。”你现在也不小了,都读书了,应该一个人睡了!“……尽管我再三地反对,但是,反对无效。我只好在妈妈的陪同下,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的房间不大,就在爸爸和妈妈房间的对面,房间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我的那个”为人民服务“的书包,另外就是一张床,床上是崭新的棉被,花花的枕头,看上去十分的温馨。我坐在床上,妈妈给我脱了鞋子和衣服,然后,看着我睡下。当妈妈熄了灯,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我哭了,我觉得很委屈。
夜深了,我翻来覆去地睡不觉。我望着对面爸爸妈妈的房间,害怕得要命,我多想再爬到他们那边去睡,可是,我一想到妈妈那坚定的眼神,我就只好放弃,因为,我知道,妈妈尽管话不多,但说出来的话,那可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子,绝对没法改变。无边的黑暗像一个个魔鬼张牙舞爪向我扑来,窗外的风刮在纸糊的窗户上沙沙作响,山里面不时还传来几声尖利的鸟叫,我吓得毛骨悚然,赶快把脑袋伸进了被窝。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已经是太阳晒屁股了,爸爸和妈妈都去了队里。我打开还在火边挨着的饭鼎,吃完饭也就出去了。
第一次分床睡,它使我战胜了心中对黑暗的恐惧,我觉得,我成了一名真正的男子汉。
出了门,我就看见胡大伯和几个人在一起赌博。我在旁边看了很久,才终于明白了他们游戏的规则。这种赌博叫做”打麻拐“,就是先在地上画三排竖线,赌民们就把钱放在那三排竖线上,第一排为一根线,代表的是一倍的赔率,第二排为两根竖线,代表的是二倍的赔率,第三排为三根,代表的是三倍的赔率。然后准备好两枚硬币,当庄者把两枚硬币给抛出去打在墙上,若是一枚为正面,另一枚为反面,那就叫归心,它对应的赔率为一赔一,也就是说当赌民们把钱放在第一根线上,那你就赢钱了,你能获得庄家一比一的赔款,当然其他两家的钱就会被庄家吃掉。如果俩硬币出现的都是正面朝上,那就叫对冲,放在两根竖线上的人,就能获得庄家二倍的赔率,其他两家就会被庄家吃掉;如果抛出的硬币是两个反面朝上,那就叫”麻子“,将钱放在三根线上的人赢钱,他们可以获得庄家三倍的赔率,其他两家当然就被庄家吃掉。看到他们赌得欢,钱来钱往,我也想试试,我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三块钱的压岁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就觉得这出归心的机率要大很多,于是,我就放了一下午的归心,并且一般每次只放了一块,等后来钱多了,我就放两块。一个上午下来,我竟然赢了两百多块。
吃饭时候,爸爸妈妈回家了,胡大伯在爸爸妈妈面前把我大大的表扬了一顿:”康平伢子真不错,从小就有胆量,今天上午一个上午就赢了200多,你们夫妻两要忙一大半年啊!“”将钱都拿出来,然后给我跪在那铁砂子上去!“,我拿出了所有的钱,然后跪在了铁砂上,这尖尖的铁砂刺得我的膝盖痛得要命,但是,我第一次见爸爸对我发那么大的火,我害怕得要命,不敢起来。
饭碗里的饭我还只吃了一半,爸爸妈妈拿着钱就出去了,老大半天才回来。后来才知道,爸爸妈妈是去把钱还给那些赌博输了的人了,爸爸妈妈边还钱,边批评他们:“这钱是你们全家的口粮和衣裳,你们输了,一家人的吃穿怎么办?你们竟然还让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孩来参与赌博,你们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把小孩带坏?”,这些人一手接钱,一边脑袋像鸡啄米一样的道歉。
当爸爸妈妈回来时,我已经跪了快两个小时,我的膝盖上面都磨出了血来了。然后,妈妈要我起来,爸爸说:“你这么小就不学好,去赌博,你不知道这赌博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吗?孩子,你真是太不争气了!今天,爸爸把你所赢的钱都给还了回去,爸爸就是想告诉你,赌博是歪门邪道,是能让人家破人亡的大妖魔!”
快四十年过去了,我看见过许多的家庭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一个个幸福的家庭因此破败,我在为他们伤心的同时,更是要感谢我的父母,是他们没有让我陷进去,他们的当头棒喝,使我迷途知返,所以至今还过着安静平和的日子。哪怕是在这“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不跳不赌,是个二百五”的当前,我依然不敢染指赌博,因为父母当年的话,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利剑,他们对我当年的处罚,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