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正月初七才从老外婆家回来的,回来后,刚好就碰上了胡大伯家的小妹妹“打三天”,这是我们这里的一个乡俗,孩子出生三天,大家就得到你家来恭贺,小孩的婆婆家就准备好的花生瓜子和红鸡蛋发给前来恭贺的老乡,这种红鸡蛋也叫做擦屁股鸡蛋,不知道是不是迷信,人民说通过擦屁股鸡蛋,就能带走小孩身上的种种不吉利,小孩就能长命百岁。
也许,是真的前来恭贺,也许是想赚点吃的,这天,来的人还真多,其中,一个又矮又瘦的人特别引人注意。我只知道,他的外号叫“曾矮子”,他的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应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曾矮子很矮,比起快五岁的我还没有高出一个头,由于个子矮,没力气,所以也就没有在生产队劳动,而是靠送对联谋生,由于人矮又没有地位,又没有娶过亲,所以,大家就都习惯于当面叫他“曾矮子”。
曾矮子讨到了瓜子花生和红鸡蛋,他看到了我老爸,所以,他从怀里掏出一副对联来,对联为行书,整个字体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非常漂亮,很明显,除了得到过名家指点之外,自己还下过一番苦功。爸爸按照往年的惯例,给了他五毛钱(当时生产队一个劳动力一天的工分才大约一块钱,一斤肉才七毛钱),曾矮子拿着钱高高兴兴的走了。
曾矮子走后,爸爸就回到家里张贴对联,边贴,爸爸边说:“这曾矮子的字写得很好,对联也不错,我很喜欢。我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是,对于文化人,我还是比较尊重的,所以,我每年给他五毛钱。”我看了一下对联“春至鱼浮水方方胜利,秋高燕教飞事事成功。”,对联明显是他自己所写,由此看出曾矮子确实肚子里有“货”,并且,字舞银蛇,飘逸美观,难怪爸爸舍得出钱。贴好了对联,爸爸给我说起了曾矮子的不凡家族史,其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曾矮子的爷爷叫曾立秋,在我们周围曾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他是整个当地曾氏家族的族长,而当时,整个曾氏家族中,曾国藩兄弟可是全国闻名的大名人,也是我们汉族人中最高的行政长官。曾大人所组建的湘军,在平息太平天国运动后,其中,很多的门人弟子都是巡抚或总督,正是“湘乡弟子遍天下”,而这曾立秋,为曾氏靠近曾国藩大人故居的族长,实在是风光无限。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得势反而知道抑制,像曾国藩大人就曾解散湘军,甚至让自己的亲弟弟九帅回家务农,可是,这曾立秋却狗仗人势,在乡里作威作福,让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爸爸说,有人给他劳动了一年,等年末算工钱了,他就故意说少钱,然后就让别人把一担柴火挑回家,以此来抵押工钱,可是,别人出门还没走多远,他就派人把别人抓住了,说自己发现家里的一把新柴刀不见了,最后,他在这人的柴火里搜出了这把他事先放进去的柴刀,于是,他就一状把这人告到了府衙。他告这人在他家偷东西不少,今天能够偷柴刀,以前就还可以偷别的,一年来,不知道这人在他家偷了多少东西。就这样,他不仅没有给人工钱,还把别人送到府衙里给打了一顿。还有一年,别人给他挑猪粪、牛粪到田里去,可是,到最后他只给别人他口头承诺的一半工钱,其理由是,别人去的时候是挑担子的,回来时,没有挑猪牛粪。由此,你们都可以看出这曾立秋是一个多么混账又多么厉害的主,再加上他曾氏族长的招牌,老百姓谁拿着他也没有办法,所以,大家背后都骂他叫“立秋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