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脸后,在靠近窗口的椅子坐了一会儿,夜里剩下来的开水早已变冷,几口下肚过后,可以明显感到毛孔在扩张,身体似乎激活过来。杜天明从口袋里翻出若琳昨晚给他的名片,依照号码拨打过去,朱警官让他今天务必过去。杜天明放下电话又喝了几口水,离开房间。现在是早上八点二十三分,他在宾馆后面的小巷找到一家早餐店,要了一份鱼片瘦肉粥,店员端来时才发现,与其说它是粥,不如说是稀饭来得贴切。身体需要补充能量,况且现在不是拣饮择食的时候,杜天明连吹带喝吃完粥,打包两份肠粉,想起昨天中年女人的说话,又要多两份白粥。
早上的医院没有什么人,显得有些冷清寂寥。医院大堂右侧的急诊室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咆哮,听不懂的方语。穿过急诊室门口时,一阵宿醉的酒臭飘时鼻腔,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被绑在床上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手脚的束缚。
四楼护士站,值班的护士不是昨天那位女孩。中年女人也不在病房里,老人的动作跟昨天没有什么不同,脸上挂着的氧气罩证明她还活着。听中年女人说老人已经全无意识,全额的医疗保险延续了她的生命。每月的退休金足够支付护理费还绰绰有余,老人的家人极少过来探望,后来连护理费也通过网上银行转给中年女人。想起这些,杜天明心里闷乎乎,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个时候若云还没醒来,不过脸色没那么苍白,比昨天红润了一些。
若琳靠在病床旁边的墙上打旽,感觉有人进来时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杜天明到来,便直起身来向他抿嘴一笑,用手指了一下床上的若云,意思让他动作轻点,别吵醒她。
“你就这样睡了一夜?”杜天明不无心痛的说,走过去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
“没事,我也有睡过。昨夜若云醒了,我们还聊了一会。”若琳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展开双手,好让酸麻的身体加快血液循环,随后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
“若云的情绪怎样?”
“哦,还好。她说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很多事情就算不是大彻大悟,也算有了一些领悟,以后不会再寻短见了!”若琳一面说,一面怜惜地望着若云。
“那就放心了!”
“天明,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样面对!”
“这有什么好谢的呢,若云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杜天明笑了笑说,然后打开白粥的碗盖,“快吃早餐吧,我想你肯定很饿了!”
“我还没洗漱呢,你吃过了吗,有没有打电话给朱警官?”若琳突然停止扭动,双手还举在半空。
“我跟他约好了,等会就过去。若云醒来吃过早餐后,你到宾馆洗个澡吧,然后好好睡一觉。”杜天明从口袋里掏出房卡递给若琳。
楼下急诊室里,醉猫的床边多了一位秃顶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应是他的父亲。醉猫没有因为父亲的到来而停止胡言乱语,反而挣扎得更加剧烈,摇动的铁床吱呀作响,好像快要散架似的。
离开医院,驾车驶出市区。杜天明沿着长长的蜿蜒的环山公路行驶,放眼望去,山坡到处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形状各异的石块,如同电闪雷鸣过后满地的冰雹。青绿的灌木点缀石块之间。二十分钟后,到达月亮湾所在的小镇。这是一个靠近海边的渔村,陆地到此嘎然而止。公路左边是一片辽阔的大海,望不到尽头。打开车窗,可以闻到海风夹杂的微咸。太阳已经远离海平线,万丈霞光照亮了蓝色的海边,化成无数的跃动不止的光点。路牌显示派出所在前方的右侧,没走多远,远远看见有面国旗在一幢小楼顶上飘扬,在它的对面,码头之外不到两海里的海面上伫立一座孤寂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