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里？每当思绪清醒一些的时候，他在问自己。记得自己在热闹的酒吧里面，那里的灯光绚丽多彩，光束以不同的角度倾泻而下，时而蓝色、时而红色，继而几种色调同时出现，变幻迷离，宛若梦境。随处可见的低音音箱发出阵阵低沉的怒吼，搅动着酒吧里混有酒精和香水味道的空气，挑动了黑暗里暖眛的蠢蠢欲动的****。
衣着性感的女孩们，迎着各种不怀好意的窥视，在水泄不通的通道上艰难穿行。虚荣的满足感隐藏在浓妆之下。一行侍者手举喷出火星的香槟，环绕酒吧一圈来到买酒的男人跟前，男人拘谨地享受成为全场焦点的尊荣，旁边的女孩如同野猫般依偎在他的怀里。唱片骑师是酒吧的灵魂，她用音乐把控全场的节奏和气氛。人们尖叫舞动，跟随她的音乐扭动身体。这里没有忧愁，只有欢乐。
杜天明不记得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谁，好像只有自己。但整个晚上都不缺陪他喝酒的人。男人或女人，客人或侍者，走马观花如同酒吧里变换的音乐。他们一起玩骰子，一起击掌欢呼，一起扭动身体。这里的舞蹈只需强劲的节奏，不要标准的步法。
威士忌在菊花蜜的掩护下，甜蜜地流进胃里，在体内自由流淌，随着酒精的累积，身体开始变得轻快飘然。音乐洗刷心中的郁闷，威士忌填满内心的空虚。玫瑰花、十指紧扣，还有什么通话记录，忘掉吧！统统忘掉！
一起玩骰喝酒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灯光骤然变得明亮剌眼，音乐嘎然而止，但是耳朵的轰鸣还带有清晰可辨的节奏。他拒绝店员的搀扶，一个人跌跌跄跄的离开酒吧，爬上他的汽车，如夜行的鬼魅般的游走在黑暗的城市之中。呼呼而过的寒风抽打着他那发烫的脸庞，如同刀割。心里好像有一种火焰样的物质在深处燃烧。路灯和城市的灯光化为一条条线状的光带，在眼角飞驰掠过。他感到自己好像一只孤独的鹰隼在夜空盘旋，俯瞰苍茫大地，终归找不到一个可以休憩的枝头。不停响起的喇叭声，如同他内心的呐喊和哀叫。他飞呀飞，不停地飞，不知飞去哪里。耳边风声呼呼。
剪割金属的行动还在紧张地进行，他感到很冷很困，很想睡觉。旁边的人不停地轻轻拍打他的脸庞，叫他不要睡过去。他记得在人群抵达之前，有过一声更为震撼的巨响，一个人影蓦地从挡风玻璃前边飞闪而过，他竭力想要控制失去平衡的汽车，最终好像失败了。
记忆时断时续，杜天明试图将零碎的图像拼接起来，好让自己知道发生何事和身在何处，然而意识却是难以集中。身影晃动、人群叫嚷，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后，他躺在明亮温暖的车厢里面，脸庞一阵清凉过后，白衣人不管他是否愿意，一只半透明的塑料罩子扣住他的口鼻。后来，他在颠簸中沉沉睡去。
世界再次变成死寂，掺了菊花蜜的威士忌，滚动的骰子，震撼的巨响和飞闪而过的人影，还有若琳的回眸浅笑，如有一台投影仪将储存的图像在脑海深处轮番播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