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吸了红酒的纸杯开始变形,慢慢软了下来。脸颊微红的林荷拿起筷子,轻轻的将桌上的碗碟和骨头扫进铁锅里,马玲抽起两片纸巾擦抺桌面。十分钟后,她们洗完碗碟从厨房出来,马玲给大家换上新的纸杯,重新倒满红酒。
“天明,你怎么回来清连?”
“你呢,怎会在这里?”
“我的事情说来话长,还是先听你的吧!”
杜天明放下纸杯,想了一会儿,讲了自己还钱给她后投资冠美包装,提起李向阳,自然会说到他黑脸吼人,被迫离开三田注塑和创办冠美包装,还有后来拒绝陆羽注资的事情。他那忠直的人格,韬光养晦的坚韧,重情重义的道德观,对这些加以具体的说明是十分艰巨的任务,但林荷还是大致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杜天明望了一眼林荷,决定跳过他跟若琳离婚的部分,除了不愿重述那段经历外,实在不愿在林荷面前提及财产和抚养权的明争暗斗。这些俗世琐事只会亵渎林荷在他心中的超凡脱俗。就在刚才,林荷回眸看他的那一刻,杜天明竟然在想-------假如让川端康成来描写林荷,他又会怎样用词遣句呢?想到这里,杜天明不禁为自己有这种奇怪的念头而哑然失笑。
这时间里,林荷玩弄起手中的纸杯,不时呷上两口红酒,然后又专心地在听他说话。其间,马玲去了一趟洗手间。思忖片刻,杜天明讲了杜海鹏的突然被捕,二审后自己回来接管批发店和照顾母亲的决定,还有杜晓婷出嫁那天追捕吕剑波的经过。
“想不到你也遇到这么多事情。”林荷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你不该急着还钱给我!”
“我怎能不还钱给你呢,再说后来的事情谁能想到。”
“我宁愿将钱给你,总比现在这样强。”林荷自言自语的说。
“我的事情不能老是找你麻烦。”杜天明一面说一面思量林荷的话,然后满脸困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这个人就是一条筋,你叫马律师来找我,不算违反诺言吧!”
“别再责怪他了,你不是不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会轻易求人。”马玲替杜天明打起圆场来。
“马律师,那我可要责怪你了!记得上次见面时我跟你说过,要是天明有事,你要告诉我,你怎么忘记了呢!”林荷非常认真的说。
“你这是冤枉我了,如果我背着他来找你,还不知我的下场会怎样呢!”马玲一脸无奈的说。
“哎,就算你来找我又能怎样呢,我再也没有能力帮你了。”林荷轻轻叹息。
“怎么啦,是不是渡边公司遇到了什么问题?”听到林荷的叹息,杜天明立即想起陈荣照押赌外贸订单的事情,以外贸为主的伍建江或已难逃厄运。
林荷沉默不语,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十分艰难,她需要一点时间酝酿和搜集适当的语句表述。过了许久,她抬头望了一眼杜天明,然后说出她的故事。
林荷跟伍建江结婚后,带着林辉搬进他在亚运城的家。这里原是亚运会的运动员村,运动会结束后,公寓推出市场公开发售。像大多数现代公寓一样,新家有雕花铸铁阳台和落地窗,跃式的客厅设计。房子很大,四房二厅,林辉再也不用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画画了,她可以腾出一个房间作为他的画室。厨房比她成长中用过的厨房要精致复杂得多,一应俱全的现代炊具,两门的冰箱比老家的地窖还要大。前后两个大大的阳台是她以前租房时所渴望拥有的空间,自此以后,她可以像电影里的女主角那样,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坐在阳台上烹水煮茶。如此说来,她还要购买一张古船木做的茶案。自从祖母离开后,林荷和弟弟相依为命,漂泊无定。一连好几个月,她都不敢相信,家庭的概念重新回到她的生活当中。不久,她按照自己的品味调整了房屋的摆设,添置了一些她喜欢的精致的摆件,挂上林辉的油画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