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骤雨,天地一片血红,树木枯萎,如临寒冬。所有的生命都蛰伏起来,不敢粘这肃杀之意。山头的一间小庙中,法海颤巍巍的盘坐在草垫上,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心脏剧痛,喉咙一甜,忍不住一口热血喷出,把身前僧衣都染红了。
“师祖,师祖,你醒醒,醒醒!”一个眉清目秀,眼睛水灵灵的小和尚摇着法海的胳膊。
“咳咳咳,觉性,你要摇死师祖吗?”
“徒孙不敢,徒孙不敢,师祖,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小和尚高兴的跳起来,笑得好萌。
“唉,你这孩子,不知道平日的功课都做到哪去了?清静持重、少欲寡妄懂吗?”
“经我会背,可看见师祖受伤,我还是害怕,担心。”小和尚委屈的说。
法海疼惜的摸摸孩子的光头,板着的脸舒展了几分。“师祖没事,伤都好了。”
“师祖莫要安慰我,要是那只大妖再敢来,我来保护你。”觉性瞄了瞄法海的心脏处,捏紧拳头冲着门外摆了个架势,哪知腿脚没站稳,“唉呀”一声跌倒了。
“你这小子,才断奶几天,就敢和妖怪斗,哈……嗯!”法海刚笑了一声就牵扯到心脏,疼得又出了身冷汗。他右胸袒露,心脏处是个通透的洞,可见肌肉神经包裹住一个青色光球。光球內血管密布,还在一缩一涨,血管內血丝涓涓细流。
雷声轰隆,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空而过,庙摇门晃,龛台上的烛光明灭不定。老和尚抬眼望天,一脸严肃,双眉越皱越紧。
“魔星降世,七杀当庙,天下承平了百年,又要堕入腥风血雨了。唉……”
“师祖,什么是魔星降世?”
“你还小,将来会懂的。以后要勤加用功,莫荒废了学业,长大了才有本事降妖除魔。”
“是,徒孙谨记。”
“出去吧,叫你四个师叔进来。”
须臾,庙里站了四个魁梧的和尚,为首的方面大耳,施礼道:“师叔有什么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
“许仙怎么样了?”
“在大殿里闭门思过。”
“明天恐怕又是一场恶仗,师叔自当以死相拼。今晚你们先疏散众僧,带觉性和他们出城……”
“师叔,我们和金山寺共存亡!”四个师兄弟激动的跪下。
“咳咳……万事以众生为念。况且明天你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师叔,什么事?”
“盯住保安堂,我和白蛇交手时,你们要拿下她的孩子。切莫走了魔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入夜,雨更急了,法海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他的心是冷的,比这雨还冷。他在看,看得清保安堂吗?
保安堂內,白素贞抱着熟睡的孩子,也在眺望着金山寺。
“姐姐,别想许仙了,还是早点睡吧!”小青收拾停当,想接过孩子。
“让我再抱抱,乖宝宝,嗯,亲一个。”就是睡着了,孩子的小手还是紧紧的抓住他娘的手不放,温暖的幸福的感觉冲溢着她的心扉。
“姐姐,宝宝一出生就搞这么大的阵仗,天地异相耶,必不是凡胎,将来岂不是要君临三界!”
“能力越大,越遭那些臭道士野和尚嫉妒,就怕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怕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怕过?有我们姐妹在,还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定护宝宝平安!”小青蛮不在乎的说。
“唉……”白素贞心里有些忐忑。
“姐姐,你唉声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像个人了,哪有我们当初在山里那般快乐。早就叫你摒弃红尘回峨眉山清光洞,你就是不愿意,说是要报了许仙前世相救的恩情。现在许仙事业有成、医名在外,你又替他生了个儿子,他该有的都有了,你的恩也报了,我们总该走了吧?我们走了,金山寺自然会放了他,你也不用再去打生打死了,岂不是大家都好。”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爱情、亲情,人不是因为这些才联系到一起的吗?孩子和我血肉相连,我就是在千里之外,看不见,摸不着,我还是会深深的惦记他!你叫我怎么能离得开?红尘如麻,已把我纠缠得紧紧的,剪都剪不断。这些,你都不懂。”
“我情愿不懂!我只在乎我们姐妹情深,这人间都是虚伪,会害了你的!你难道明天还要上金山寺去找许仙?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不愿意见你,是他故意躲着你?你还要为他去拼命,去送死!”
“闭嘴,不许你这么说他!他知道我怀孕,去金山寺还愿,被和尚抓起来不放,你怎么怪他!”
“那他现在知道你是妖了,还会回来吗?他必定怕了,见到你都会抖……”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白素贞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有气恼,有悔恨。
“你打我…我闯那么多祸,你都没骂过我。我就说了他一句话,你就打我!你还是不是我姐姐?”小青捂着脸,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
“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干嘛让我左右为难?你是我妹妹,他是我丈夫,我都不想舍弃!”白素贞胸口起伏,激动的说。
“我是怕你明天都要舍弃,自身都难保啊!姐姐,我不愿离开你!”
“小青,起来。看你,活了几百年,还在地上哭鼻子。我想过了,明天一早,你带着宝宝先走,我去救相公,我们路上会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从此隐居深山,过我们的快乐日子。”
“不行,今天你都受这么重的伤,明天我要和你一起去,会会那帮秃驴。”
“你还不相信姐的实力?那个老和尚今天被我打惨了,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我就是放不下心,宝宝要是在,我哪里出得了手?”
“好,我明天带宝宝先走。姐,你千万要小心,救了许仙就跟过来,切不可恋战。”
“嗯,我知道。”
“宝宝睡这么香,还没给他取个名字呢。”小青瞅了瞅白素贞怀里的宝宝。
“这孩子来得太急,才怀了三个月就出世了,他父亲还没想好呢。”
“管他呢!姐姐,你先给想个小名。”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烧香换水…”
“姐姐,叫你取名字,你怎么还唱起小曲来了?”
“我就记得这个调,蛮喜欢的。就叫“思凡”吧!”
“思凡,思凡,又是凡间!太难听了!”
也不管小青的反对,白素贞静静的的看着孩子,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都是那么可爱。
“宝宝,明天就要见到爹了,你开不开心?”她轻声呓语道。
夜深,雨更急了。她的眼是明亮的,是希翼的,是憧憬的,是汪汪的。可她知道那里的山头有个老和尚也在努力遥望她,他会遂她的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