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二月初,每年的这个时候,是人们回家探亲的日子,由于铸币的任务不能停止,所以工人们只能轮流回家。今年,孟远有幸获得了回家的机会,正好可以提前庆祝一下他十五岁的生日,这天孟远起的很早,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坐上比较便宜的第一趟马车。
孟远刚走到铸币厂门口,就远远看到关忆纱和厂里的某个男子在那里聊天,那名男子是厂里有名的‘痞子’型男,名叫常友,这时他正在滔滔不绝的跟关忆纱说着什么,而对方则早已被他的那些话逗得捂着嘴笑个不停,两人的举止略显亲昵,关忆纱虽然始终保持着矜持,但看上去随时都有投靠在常友的怀里的可能,孟远内心一沉,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尽管他知道,那个男子也仅仅只会动动嘴皮子罢了。
“人家毕竟是大小姐,你再怎么着不就是一个工人吗?”孟远心里愤愤的说道
孟远的家住在咏舟城南门外靠西边的一个镇子里,这里本来也居住了上百户人家,但最近几年,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搬迁至城里,使得这个镇子逐渐变得冷清下来,其实谁不想居住在城里呢,但苦于家里的条件,仍然留下来的人实属无奈,孟远记得年幼时分,自己经常沿着家门口那条小路朝镇子东边走,来到一个拐角处,与那几户的人家的孩子一起玩耍,而现如今,他只能站在那个拐角处,对着空荡荡的破败院落发呆。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孟远心想
孟远的家靠近镇子西边,由于临近的几户全部都搬走了,因此周围变得十分清静,家里有三间北房和一个小院子,正中那间最大的房子就是父母居住房间,同时也做会客厅,旁边两间房子要小一点,左边那间是储藏室,存放一些不常用的东西,右边那间则是孟远的房间。
这一天是二月初十,距离拿到秘籍和遇见人影已经过了一个礼拜,早晨八点钟,孟远准时来到了家中,院子里的花尾狗,一见到他,就朝着窗户长长的叫了一声,这声音对于孟远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曾经的童年时代,每次他回到家中,院子里的那条花尾狗都是用这种方式将喜讯传达给屋内的父母,如今狗已经不是当年的那条狗了,但那叫声却是同样的带有亲切感。
房屋的门打开了,父母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久违的父母,孟远显得有些激动,他快步走上前去,接下来,没有复杂的寒暄,只有简单的拥抱。之后,孟远进入到屋内,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使整个屋子显得宽敞起来,这里的摆设也很简单,除了床铺、桌椅和一个木柜之外,并没有什么奢华的物件,唯独有些引人注目的,就是木柜上面摆放的两尊雕像了。
这两尊雕像中,一尊是铜制,一尊木制,这是位于咏舟城中静心湖附近的金桐寺里的两位僧人,金桐寺乃是整个中原中历史最悠久的一座寺庙,多次帮助众生化解危难,正是这个原因,金桐寺才得以被天子殿下赐予创教立派的资格,金桐教正是由此而来,孟远的父母都是金桐教的忠实教徒,这两尊雕像代表着寺里的两位僧人,铜像是神僧,代表权贵,木像是高僧,代表平凡众生。
孟远虽然不是教徒,但每次回家一进屋,总是会礼节性的朝那两尊雕像行个礼表示尊敬,在孟远四岁的时候,父母就要求他每周都要行此礼,当时孟远虽然年幼无知,但性格还算本分,所以就按照父母的要求去做了,长大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便告诉父母,自己只想做好自己,不想做任何教派的信徒,父母虽然说尊重他的想法,但却坚持让他每周对雕像行礼,而且始终不肯说出原因,这让孟远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还是照做了,而且每次行礼的时候,都会用一种平和淡然的心态来面对。
行完礼后,孟远放下东西,坐在床边,简单的问候之后,父亲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孟远啊,你这辈子很有可能就一直待着那个地方了,俗话说,**************,咱都是中原大地的一份子,做一名普通的工人也同样可以做出贡献嘛,凡事看开点,咱家这条件,父母把你养大不容易,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过几年再找个媳妇,安安稳稳的把日子一过,别给家里惹事,就可以了。”
孟远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这太违心了,但是望着父母那满是期待的目光,以及自己的家庭条件,他也只能点点头,如果因为自己的梦想而让父母操劳,那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上午,孟远陪着父亲去南门外城墙脚下的田地里面,帮着做些简单的农活,顺便再和父亲聊聊天,充实且有收获的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中午回到家中,母亲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等待着父子二人的归来。
一家三口在饭桌前坐下,父亲十分郑重其事的说道:“孟远,再过一阵子你就十五岁了,你知道这个年龄在整个中原意味着什么,你生日那天可能回不来,所以今天爹娘提前给你过生日”,待他说完,母亲笑着补充道:“娘今天给你做了一道拿手好菜,坛子肉,这可是为了给你过生日特意学的”
孟远平日里吃惯了食堂的工作餐,今日面对着麻酱油麦菜、酸辣蕨根粉、南瓜蛋黄饼等等一桌家常菜,顿时倍感亲切。饭菜很香,孟远一边吃着,一边望向母亲那张充满慈爱的面孔,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关忆纱,顿时一股莫名的难过思绪涌上心头,他感到鼻子一酸,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
见到儿子突然要哭出来,父母心中顿时一阵诧异,母亲连忙问道:“儿子,你怎么了,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就立刻说出来”
父亲在一旁应和道:“对,说出来能缓解一半”
这时,孟远已经停止了抽泣,他勉强朝父母笑了笑,说道:“爹,娘,我没事,好久没有看见你们了,突然有些激动,你们不用担心,咱们继续吃饭吧”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家三口愉快的聊天占了大部分时间,晚上,孟远独自去遛狗,也许是见到了久违的小主人,花尾狗今日也表现的十分高兴,经常的摇尾巴,孟远带着它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夜深了,孟远向父母道过晚安,就回到自己的那个小屋子里去睡觉,躺在床上,十几岁的少年,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想一些事情,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孟远的大脑中莫名其妙的再次想起了关忆纱,一想到这个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美丽女子,自己却又丝毫没有接近对方的可能,内心就会出现一丝莫名的痛楚,那个美丽的身影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就如同一座鲜花齐聚的花坛,自己时不时地就希望出现在她的周围,感受着她那震慑人心的芳香,然而这座花坛又是那样的光彩夺目,使人永远无法真正的接近她,于是在围着她转了一圈后,黯然的离去,想着想着,孟远再次忍不住抽泣并且哭了出来。
很快,外面传来敲门声,母亲的声音随之响起:“孟远,你怎么了?”
孟远强忍了忍,起身去开门,母亲进屋后在床边坐下,孟远忍不住向母亲吐露了心声,他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娘,我,我不知怎么回事,我好像喜欢上了她,每天都特别想见到她.”
刚刚说完,孟远就感觉有些无地自容,跟爹娘说这些干嘛啊,自己也只不过是见过人家几面而已,连话都没有说过,何以谈得上喜欢二字?可心里面的那种低沉的感觉,自己却又是很难说清楚。
这时,父亲也来到了孟远的房间,他微笑着拍了拍孟远的肩膀说道:“孟远,你现在长大了,变得成熟了,对女孩子有好感是正常的事情,你要是觉得哪个女孩子不错,你就主动过去跟她说话,要是谈不来,就没有必要总去找人家聊天了,交朋友还是要看两人是否谈得来,是否投缘,你说对不对?”
孟远认真地点了点头,并在父母的安抚下进入了睡眠,转天下午,孟远告别了父母,开始返回铸币厂,白天由于大街上人较多,所以马车的速度也比早晨慢了不少,直到傍晚夕阳快要下山时,才到达铸币厂大门。
刚一进寝室门,洪莱大哥就递给他好几封信件,说是他不在的这两天,武领班找过他,说工作上有些事情,孟远心里也清楚,这几天他有些心不在焉,难免会出点差错,就在他翻阅信件的时候,突然意外地发现,其中有一封信,是关忆纱寄给他的。
孟远迅速翻开这封信,信中的字很漂亮:孟远,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和你的梦想有关,今晚九点,我在铸币厂里西南角的那个小庭院里的古松旁边等你。
孟远心里有些意外,晚上早早吃过晚饭,孟远找了一个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寝室,至于武领班的那几封信,他只是简单的扫了几眼,现在他要准时前往西南角的那个庭院,和关忆纱见面,无论是对方本人还是他们要谈论的事情,都是当前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