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碌的车马声越来越近,携卷着黄沙纷扬而来,就在它逼近的一刹那,陆安阳、方俊、玄无征三人猛然破草而出,持剑飞步上前。运贡的蕃国来使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变故,皆大吃一惊,慌忙拔出刀剑匆匆迎敌。由于黑雁山袭击的突然,蕃国使者的反应自然慢了半拍,给了对手先乘之机。陆安阳等三人分别又是双剑、长剑和三尖两刃刀中的绝技强者,不出几个回合便把来使生擒在手掌中,当下就把他们都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们这帮强盗!这可是国贡,谁也动不得!”蕃国领头的使者企图挣脱,被陆安阳死死按住。
“贵使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走一趟也不容易,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我想跟你好好谈谈。”陆安阳慢声说道。
蕃国使者低声恨恨道:“跟一群强盗有什么好谈的?”
陆安阳转身走到马车上的木箱前,细细看了一番,回头问他道:“你们蕃国送来的都是些什么好东西?”
“凭什么告诉你!这里面的东西,你休想得到分毫!”蕃国使者被捆绑了双手,便用身子快速向陆安阳撞去,陆安阳只微微抬手,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开。
“哟,看来你还很忠心的嘛,要换了别人早就拔腿跑了。不错不错,是条汉子!回去别忘了让你们大王奖赏奖赏你。”陆安阳笑道。
“回去?哼!”蕃国使者冷笑道,“国贡被人劫走,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们就别想得到贡品!”
“你怎么就这么死板啊?”陆安阳撇撇嘴道,“真没劲!不跟你兜兜转转了,说正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你们日夜兼程也怪累的,这些贡品呢你们就不用费心了,我们会以蕃国的名义替你一样不少地平平安安地送到烈国宫中。”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要真是那么好心,为何不放了我们,让我们自己去送?”
“那样多不安全呐!”陆安阳摇头缓缓说道,“你们这么轻易就被我们截下了,让我们替送贡品,岂不安全得多?”
“你……!谁知你是不是居心不轨!”
“是不是你有办法改变吗?”陆安阳指了指绑在他们身上的麻绳,反问道,“国贡现在在我们手上,我们若是帮你们平安送到了,那是你们赚了,换句话说,倘若是我们真想据为己有,你能有什么办法?既然注定插不上手了,还不如心存一丝侥幸暂且相信我们,你说是吗?”
“替我们运贡进宫……”蕃国使者沉思一阵,突然抬头道,恍然道,“你们难道是想借进贡的名义混进宫去?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陆安阳浅浅一笑:“我们各事其主,志不同道不合,烈国的事情与你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你们应该做的,就是尽忠尽力于蕃国王,至于烈国如何,不该是你们问的。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做的事不会危及到蕃国半分的利益,贡品也会替你们如数送到宫内,至于其他的,我想也不必与你们细说了吧?”
蕃国使者苦笑一声:“现在国贡和我们的人马都落到了你的手里,不管你们想用它干什么,我们都无法阻止,只是,当真如你们所说,能将贡品如期运到烈国而不影响两国外交?”
陆安阳双手叉腰悠闲道:“自然。贡品不至,引起两国冲突,对我们和烈国百姓都没有好处。你们要做的是将贡品运至烈王宫,我们要做的是借助你们的贡品混进宫,你们帮我们这个忙,我们自当替你们完成任务,这样互不耽误、两全其美,使者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蕃国使者恨恨地咬咬牙:“如今我被捆绑在这里,还不是你怎么说怎么是,我就算一百个不情愿能有什么办法?
“够聪明!”陆安阳粲然一笑,“那么跟我说说有关贡品的情况吧。”
“此次我蕃国恭送金条十二根、绮罗珠宝二十箱,献奉给烈王。”
“可有你们大王的信物以示身份?”
蕃国使者从怀中拿出一张盖着蕃国王印的红帛,递给陆安阳:“这是大王的亲笔信笺,请呈交给你们烈王。”
陆安阳点点头,挥剑将绑在他们身上的绳子纷纷砍断,而后对那些蕃国来使说道:“都把你们身上的行头脱下来。”
“这……”使者们纷纷愣了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人动手脱衣服。
陆安阳眉头一皱,生气道:“听不懂我说话吗?快脱啊,难不成还要我帮你们脱不成?”说罢上前逮住一个人便要动手剥他的衣服。
“别别……我脱!”使者们急忙扯着衣服说道。
“这还差不多!”陆安阳负手靠在装着贡品的马车上,叼着根草优哉游哉地看着他们在那脱衣服,时不时用手点划着,“那个你,怎么磨磨唧唧的?还有你,真费劲!”
玄无征和方俊在一旁看着好玩都不禁抿嘴偷笑,方倾依碍于是女儿家,将脸转向一侧不去看。
没多久,使者们就都一个个光着背,身上只剩一条短裤了。
“行了,没你们事了,你们走吧。”陆安阳捡起地上的蕃国官服,挥手道。
“你就这样放我们走?”蕃国使者头头冷冷道,“你难道不怕我们回国后将你们截贡混进宫中之事上报给大王,再向烈王告发你们吗?”
“那你们就是真正的愚蠢了。”陆安阳看着他静静地说道,“你们要想向上级告发我们,首先就得承认自己护送贡品不周,办事无能,以至于半路被人劫走,这可是一个不轻的罪状。其次,没有人会信一群强盗截下了贡品自己不挥霍反倒原样送至烈国宫中,反倒会觉得你们是在胡言乱语。第三,既然贡品最终能被送到宫内,那么你们也就没有过失,再提及路上的细节反倒繁冗累赘,只会给自己徒增罪名,我想你们也应该是不愿意多费口舌自找麻烦的。”
“你说的我确实没想到,不过多谢你提醒我了。”使者大笑一声道,“看你年纪不大,却如此通透人心,实在是人中骐骥。还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送去供品,不要牵扯上国家恩怨,我也就当做顺水推舟,只要舟到了就行,至于水是什么水,那我就不管了。”
“这就是了。”陆安阳了然一笑,“你们也不用急着回去,好容易来烈国一趟,不好好欣赏欣赏风景岂不是可惜?要我说,你们兄弟几人找间酒肆喝会儿酒,估摸着我们把贡品送到了,再回去也不迟。”
使者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从袖中拿出几根金条,递给陆安阳:“这个是从贡品中分出来的一部分,务必要交给户部侍郎宇文新,他是宫里人,又是蕃国人,必要时能护你们周全。”
陆安阳笑吟吟地接过掂量了一下,说道:“原来连你们蕃国也兴这个手段!行,到人家的地盘自然要表示表示。”
来使们便也不再管贡品打道回府,一位小使者这才敢小声地问一句怎么跟蕃国王解释衣服的事情,正使头头思忖半晌道:“就说衣服被路上荆棘刮破,便丢弃了。”这似乎倒也说得通。
陆安阳他们纷纷换上蕃国使者的衣服,当把衣服递给方俊时,后者却摆手说道:“我就不随你们进宫了,一来我与三王子交过手,再怎么乔装也会被他认出来,二来我也不想在我还杀不了他的时候见到那狗烈王。”因此便只有陆安阳、玄无征两人护送方倾依进宫。两人换上了蕃国的衣服,方倾依则躲进了马车上装贡品的木箱里,待马车被停到指定位置,她再伺机悄悄溜出来。
马车平静地地向着那富丽堂皇的王宫驶去,蕃国大旗在黄沙之下迎风飘动,表面看去与寻常进贡的车队并无二致,谁又会想到这其中的风水早已经换了一番。前面便是烈王宫的正门天罡门,门内外皆有两排手持尖刀的侍卫把守,门上则是一排排箭塔,箭已在弦,随时预备着侵入者到来。陆安阳稍稍顿了顿脚步,不动声色地轻声提醒了一下玄无征:“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鲁莽。”
走到天罡门口,他们不出意料被卫兵拦下了,陆安阳拿出蕃国盖有王印的书笺,让他们检查了一番,确认他们是蕃国派来的使者,才让进去。
却说烈少鹰此时已经从莞宸公主那里掌握到了宇文新贪税的证据,正带着御史府的大人们和卫兵们风风火火地去怡心殿抓人,几个宫廷内监在一旁是拼命的阻拦。
“三王子殿下请稍安勿躁,这事儿可不能冲动啊……”
烈少鹰不予理会,自顾自地前去去抓人。内监急了,拉扯着烈少鹰的衣角:“王子殿下啊,宇文新乃蕃国贵亲,又是朝中大官,事关两国关系,至少要先禀报大王,怎可擅自决断啊?”
“罪行属实,证据确凿,抓他有何不可?你们几个休要拦我,这个人我是抓定了!”烈少鹰加快脚步,意欲甩开那些缠人的内监。
“哎呦,王子殿下……”内监们在一旁急的是直跺脚,但却又无可奈何。这三王子的性子他们都清楚,一旦认定的事就是有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烈少鹰走着走着突然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觉得内监的劝说有道理,而是因为他看见了一辆立着蕃国旗号的马车正缓缓地从宫门驶了进来。烈少鹰示意内监和卫兵停步,独自一人前去查看。
方倾依躲在其中一个空的礼品箱里,对外面的情况一概不知,只觉得马车一路颠颠簸簸走了许久,然后突然间,马车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这个声音,让她浑身一震。
“你们就是蕃国派遣的使着?真是恭候多时。”这是烈少鹰的声音。
玄无征看到烈少鹰主动来找他们又说是‘恭候多时’,便以为他就是那使者头头所说的宇文新,于是张口便问了句:“您可是宇文大人?”
玄无征话刚出口陆安阳就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方才意识到在还不确定身份的人面前说此话有些不妥,万一来者不是宇文新,岂不是让别人知道了蕃国来使和宇文新之间的钱权交易?但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哪能收得回去?
烈少鹰闻言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琢磨着他们要找宇文新干什么,倒不如将错就错,看他们有什么打算。于是便回言道:“不错,我就是宇文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