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飘躺在柔软的床上,他抬起手放在眼前,温和的灯光透过指间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他在模模糊糊之间,仿佛又看见了雪儿令人舒适的笑脸。
说实在的,纸飘这家伙在读书的时候,并没有过多地去与女生接触,而对于他十八岁的年纪来说,倒是挺不正常的。在学校的纸飘算是个存在感很低的学生,虽然有着不错的身高与身形,但是对什么事都是提不起兴趣,唯一能让他稍微精神一点的,也就是《虚游》这个游戏。
但如今,他仿佛开始了一个新的人生。
一个会比之前那个人生,更危险,更刺激,更有意义的人生。
纸飘的眼睛里是温暖的灯光,他闭上眼,又是雪儿的笑脸,意识在一点点心动之中慢慢地模糊,慢慢地被睡意的潮水淹没。他的手垂了下来,放在高挺的鼻子下嗅了嗅,好像闻到了雪儿。
他也就睡着了,睡得很好。
他以后才明白,睡一个好觉,是多么地不容易。
第二天,纸飘早早地起了床,整个人充满干劲。
吃完早饭后,他在很大很大的基地里胡乱地转悠了几圈,最后终于是找到了自己上课的地方。
推开门,是穿着蓝色制服的雪儿。
雪儿静静地坐在那里,紧身的制服将她完美的身材拉扯得更具诱惑力,紧绷的线条里隐藏的是女人的成熟。纸飘看着穿着正装的雪儿,比起昨天来,更多了几分干练与利索。
纸飘看着雪儿粉嫩的唇勾出的淡淡笑意,自个儿的精神气瞬间就达到了最高点。他的视线顺着雪儿白皙的脖颈下滑到了她的双肩——赫然是两根红色的杠杠。
纸飘突然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双肩上寒碜的一根蓝杠杠,他才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毫无战斗力的新兵罢了。
“教官好!”
他敬了个由雷三纠正过的军礼。
纸飘有着接近一米九的个儿,他年轻的身板在蓝色的军人制服里更透出了几分朝气与活力。
“进来!”
雪儿用命令的口吻说着,她站在讲台上,屋外的纸飘听了后,就走了进来,随意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时候雪儿古灵精怪地朝周围看了看,随后又是看了看自己手上漂浮的时间,发现还早。
她就一蹦一跳地来到了纸飘身旁,带着甜甜的笑容抓住了纸飘的一只手,在自己胸前的柔软上蹭着,蹭得纸飘这娃儿心头小鹿乱撞,脸又是红了。
十多年后的纸飘回想起以前的自己,他都快要忘了自己曾是个如此腼腆,如此娇羞的小男生。
“弟弟,来这么早,有没有睡好?”
雪儿扑灵扑灵的大眼睛凑到了纸飘的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来,弟弟昨天睡得很好呢。”
“对,教官呢?”
“我啊,可是很晚才睡呢,说好的放半天假,结果那些变态领导只是把工作留到了晚上!”
雪儿的小嘴嘟着,样子看起来胜是可爱。
纸飘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雪儿,才发现这妮子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疲惫。
“姐姐,很累吧?”
雪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刚才弟弟你的那一声教官可是把姐姐我的精神气打起来了呢!”
“咳咳。”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貌似很尴尬的咳嗽声。
雪儿倒是不慌不忙地直起了自己的身子,纸飘却是觉得有点尴尬,他看见门外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东方大叔。
“雪教官,要不你们继续。”
雪儿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几乎瞬间变得如冰块般。她自顾自地走到了讲台上,然后又坐了下去,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人,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你个恶心的抠脚大叔!)
纸飘看着这个东方大叔,有着很成熟的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有一种型男的感觉,透着一股平易近人的感觉,双肩上是两根黄杠杠。
纸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叔。
(你个恶心的变态抠脚汉!)
“小伙子,你别气了,”大叔说话了,“再过一会儿,学员们都来了。”他朝着纸飘会意地一笑,随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好,我是黄海。”
纸飘站了起来,与黄海握握手,说:“你好,我是纸飘。如你所见,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新兵。”
“谁都是这样开始的,”黄海笑笑,同着纸飘一起坐了下来,“加油吧,新兵!我想你某一天应该会很强大的。”
“你也这样觉得?”
纸飘带着疑惑看着黄海。
“还有其他人也这样觉得吗?”
“是啊。”
“谁?”
“我自己。”
看着黄海那一脸无语的表情,雪儿总觉得有莫名的喜感。
“雪教官,今天你为什么来这么早?”
黄海觉得挺奇怪的,这雪平常不是一般都是要晚点的吗?今个儿倒是奇了怪了。
“黄海学员未免想知道得太多了。”
说实在的,黄海的情商并不高,他总是不知道自己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屋里的十来个位置上陆陆续续地有了人,纸飘发现这些人大都是一根黄杠杠的士兵,而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雪儿会对他这么好了,因为,这些人,都是三十来岁的男人。
他突然有点失落,当然,他若是能够感受到雪儿那份除了弟控的情感,他可能也就不会了。
十八岁,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年纪。
雪儿这会儿带着笑容从讲台上走了进来。
在例行的问候之后,雪儿拉开了讲台上的光屏,上面是她的名字:雪。
“大家好,欢迎各位来这里听我的课,如你所见,我是雪。”
雪儿看了一下这屋子里的士兵们,有新面孔,也有老面孔,而那些没有来的,有的是可能再也不能来了。她没有感伤,多年来,她早就开始习惯了这样的更替。目光停留在了纸飘身上,她继续说着话。
“今天,要为大家讲解的信息是关于‘文明科技死角’的。”
雪儿又是滑动了一下蓝色的光屏,光屏上弹出了几个大大的词语——航天,医疗,文明死角。
“接下来的讲解可能会有点难懂,”在讲台上的雪儿身上确实有着一种老师的范儿,蓝色的光屏散射着淡淡的荧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对于这些,我想说的是,这就像是一个世界的规则。”
“大家都知道的是,人类于2060年,在冰冷的冥王星上,发现了一个存在过的文明,”蓝色的光屏上弹出了一个星球图像,那赫然是在太阳系较偏远区域的冥王星,“说实在的,这个古文明的发达程度是远远高于地球的,然而,它并没有向外殖民扩张。可以说的是,它的航天技术水平,可能比百年之前的地球,还要差。”
纸飘听到这儿倒是来了兴致,这一点也正是他先前听说到这个文明时所产生过的困惑,一个文明或者一个国家强盛起来,一定会忍不住向外探索或者侵略……除非,这个文明真的是善良如神,纯白如纸——这是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知道答案了。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一方面可以推测是因为这个种族没有这样的意识,而另一方则是是赤果果的条件不具备——冥王星上,就人类目前的探索程度来说,在其上面没有发现过大推进器的踪影。”
“冥王星古文明在航天科技领域的研究成果,相比于它的能量科技领域的成就来说,可以说是如同一个三岁小孩。那么,我们就将这种发达科技之中的短板,称之为‘文明死角’。
“而同样的,在我们的人类文明之中也有这样的死角,而我们的死角……即是医疗,确切地说是人体细胞学。举个例子,人类大约在两千多年前发现了癌症,而就目前的医疗水平,人类依旧无法彻底医治癌症……同样的,人类早就尝试过利用癌细胞的无限增值性,但是,历经百年,仍未成功。相比于人类在物理,生物化学上的突破,人类的医疗可以说是三岁小孩了。”
蓝色的光屏上闪过了一些细胞的图片,和一些科研人员在研究着某个样本的实验室里的图像,雪儿看着蓝色的屏幕,似乎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老师,”纸飘举起了手。
雪儿看见了,点点头,“你有什么问题吗?”
“那么,对于这种‘文明死角’现象,如今的科学家有着怎样的解释呢?”纸飘在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似乎说过,这仿佛是一个世界的规则。”
“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了?”
“不,”雪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就是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冥王星古文明没有发展出高水平的航天科技,因为其星球上没有合适的材料,他们才会大力发展能量以节省材料的支出。人类没有在细胞生物学上有太多的突破,因为人类这个种族有着感情。感情制约了人类进行活体实验,这可以说是人类的可爱之处吧。
这些就像是一个游戏的设定,只要一开始,就不能再更改。”
雪儿说了这么一句,她似乎还有许多想说,但她只是示意纸飘坐下。
“永生,是许多人类的梦想,也是一些细胞学家的终极研究目的。然而,人类从未真正地触及到这个领域的高级阶段,就像冥王星上的哈呣斯人,从未真正触及过航天的高级阶段一样。
“这些虽然都可以归结于‘文明死角’这个假想,但,就现在来说,人类还在努力地探索着这种现象的真实原因,在寻得真理之前,‘文明死角’假说,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纸飘莫名地觉得雪儿说的话太过偏激了,这时,他突然打了个机灵,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总是可以得到一些信息,从他脑海里的那个玩意里。
尽管纸飘不能确定信息来的地方,以及时代,未来,亦或是现在,但他总觉得这玩意儿能够给他一些有用的信息。于是他就在脑海里默默地回想着“文明死角”这四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字。
他感觉到脑袋里似乎又是流过了一串电流,随后清楚地接受到了以下的信息:
文明死角是一个文明意识的不完整性所导致的,在宇宙之中的文明就如同人类世界的每一个人类,都有着自己的缺点,以及自己的优点。每一个文明在万千文明中都算得上是独一无二,而同样的,它们也总是有着许多相同之处。
纸飘对于一段信息,并没有太多的体会,相比于这些看起来让人头大的文字,他更关注的是,自己这种获得信息的能力真的是来自战斗装置吗?
而如果雪儿并没有隐瞒什么,那么这种解释就是来自于某一个人?某一个时代?是现在?还是未来?
那个男人吗?
他清晰地记得上次收到信息的时候,是一个男人用平静的声音说的,而这次,得到的也仅仅就是文字信息了。
纸飘在脑海里尝试着与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沟通……
如果听到,请回答我……我是纸飘,这里是2127年,你是谁,如果听到,请回答……
他不知不觉地就集中了注意力,脑海里,尝试着用一种“波”的形式将自己脑里所想,发散出去。
纸飘觉得自己成功地做到了……但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回过神来的他,看着讲台上依旧在讲解着的雪儿。
脑海里升腾起疲惫,他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在飞速行驶的“管道车”之上,整个人飘飘忽忽的,仿佛快要睡着了一样。
(真是奇怪,是因为我用了这种‘波’的形式吗?)
他的脑袋开始有点发懵了。
终于,他听到了雪儿的“大家都可以休息了”,他也就吃撑不住,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陷入了睡眠。
睡梦中的纸飘感觉到自己在无边的黑暗中,他在黑暗里行走着,尽管完全分不清方向,但他能感觉到,前方会有光亮。
走了不知多久,一点点橙黄色的光亮,在黑暗中跳跃着,纸飘感受到了,那是火!那是光!
纸飘飞奔起来,看着那团远方的火在自己的视网膜上不断地变大着,他开始兴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征兆,只是身体本能的喜悦。
就像一个许久未与人交谈寂寞的人,遇到了一个知己一样。
可是,令他感到愤怒以及恐惧的是,那团光亮一直在远方,他无法缩短它与他的距离。
然后,纸飘听见有人在唤着他的名字。
“纸飘,纸飘!”
“弟弟,弟弟!”
黑暗中的声音就如同一道光亮,纸飘不舍地看了一眼远处跳得欢乐的橙黄色光亮,顺着那声音走了过去。
黑暗如同潮水一样褪去。
那橙黄色的光团之后,有着蓝色的淡淡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