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深沉如夜的叹息，来自那个顶楼的身影。他的睫毛上，挂着迷蒙的霜。黄浦江载着一江彩色的灯光倒影，安静地奔流，而他的叹息，破碎了一江的光影。
昨日，衣冠楚楚，万人敬仰；今夜，鹑（chún）衣百结，落魄无依。
秦小川，身穿一套半旧不新的黑色制式卫衣，脚下一双褪色的帆布鞋。坚毅苍白的脸上，瞳孔布满血丝，摸着下巴上乱糟糟的胡须，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惨淡。
看着自身这幅打扮，饶是从小注重修养的他。脸上都忍不住露出颓然之色，自己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然而时至今日，淡漠的看着自己一身的变化。
骤然回忆起昔日的过往，锦衣玉食、叱咤京都而如今却是惝恍迷离，傫如丧狗。
每每想起那一夜的情景，就像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曾几何时，无数次幻想着：一觉醒来总能回到过去，只可惜那场梦做的是如此真实，醒来也不见的真能回到过去。
回到……
那一夜，如今夜般月白风清，群星璀璨。
秦家主府内，八名暗卫护送母亲和妹妹去了书房。而其他暗卫则护卫着父亲和自己来到望月阁，冷漠的看着府外，数百客卿与一群青衣武者相互厮杀。
数百人刀枪剑影的厮杀，而且每一个实力都不低与暗劲初阶。那拉出去，可都是一个个特种精英中的精英啊。
好在，华夏有严厉的禁枪令，枪这种触之则死的东西很少人敢用。要不然这些人拿着AK，95什么的，还不乱了套？
这群青衣武者的人数，在秦家客卿面前就显得局促了很多，细数之下也就七十二人。
唯一奇怪的是他们的穿着装扮却与十八暗卫近乎相同，非要说区别的话，唯有身上衣服的颜色不同了。
七十二青衣，九人为数结成八个雨花阵，凭借一手诡异的暗器和灵动的短剑，硬是与秦家数百客卿打的不相上下。
双方你来我往，死伤在所难免。
刀光剑影下断肢残骸，浮光掠影间血肉横飞。
鲜血令人痴狂，也令人冷静，渐渐的血染场面变得僵持。
而就在这时，月空下突然浮现出十三抹黑点呈雁翎阵低空飞来。
随着黑点的临近，借着月色依稀看去。他们每个人的身后，居然都有着一对泛着金属光泽的机翼。
而令人奇怪的是，它没有任何助力装置，却能在空中持续飞行。
这一目，让自己想到一本古书中所记载的，墨家巨子的公输盘，曾耗时多年，造出了一只木鸟，而它恰好也是没有任何动力装置，却能飞三天三夜。
‘眼前这群人更墨家是否存在着什么关系？秦家又是何时惹到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呢？’
就在众人愣神的那一刹那，只见他们从背后，拿出一个长一尺半，宽七寸的黑色金属匣。托在手中，对着数百客卿一通乱射。
星辉下，寸许青芒细如牛毛，多如繁星。
中针者无不全身无力，面色青肿，倒地抽搐不起。
站在亭楼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父亲严峻的脸上阴晴不定，自己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眼看客卿战意低迷，就要撑不住了。
父亲单手一挥，一旁蓄势待发的十八暗卫鱼贯而出。从数十丈高的望月阁上拔地而起，双臂一展，借着趋势滑出数十丈。
飘然落地的瞬间，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二尺长的机弩，冰冷的箭头上，血槽倒钩间，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寒气。
十八暗卫三三一小组，呈完美的鱼鳞阵快速前行。
令行禁止，行如疾风，动如雷霆，借着星光对着远处低空飞行的‘鸟人’射出一波波箭羽。
一瞬间，就射落了九人。其余四人见势不对急忙驱翼抵挡，叮叮叮……在夜空中迸发出无数火花。
最后受伤落在地上，迎面袭来无数刀剑将其淹没剁成肉泥，可见他们是有多招人恨啊！
有了暗卫的加入，令整个战场变得清晰明朗起来。他们游猎在战场外围，场中青衣被客卿们死死的拖住，轮为暗卫们最好的猎物，手中机弩频频开射，带走一条条生命。
一场没有任何宣言，没有任何彩排，甚至没有任何语言交流；有的是那满地的冷兵器，古老神秘的阵法，还有那鲜为人知的秘密，就这些却演绎了一场鲜血淋漓的战斗。
秦小川都直视着血淋淋的战斗，从始至今都没眨过一次眼，除了偶尔面露不忍之色外再无异常。不得不说他这个战场雏鸟，适应能力还是很强。
当然这一切，还要归功于秦父一开始的坚持，作为家族继承人怎能不见血。
眼下这场战斗，只要不出太大的意外，歼灭来犯之敌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连自己都能看出来的结局，父亲却是眉头紧锁一副不安的样子。
自己正想要开口安慰，父亲面色一冷豁然侧身，一道寒芒贴着鼻尖滑过，射在身后的石墙上入木三分，箭羽颤抖不止，发出阵阵嗡响。
看到这一幕的我，目光一滞大脑一片空白，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感觉寒风激面脚下一空，被父亲拎着跳下了望月阁。
望月阁数十丈至少五十米高啊！看着暗卫潇洒的飞下去，虽然眼热但也有自知之明，就自己勉强达到明劲中期的小身板，这一跳还不得见阎王？
可真当轮到自己的时候，仅仅胸口一窒，啥事都没有，就落地了。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竟没想到父亲如此生猛，能带人从怎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什么事都没有，这可不像一加一等于二怎么简单。
等我还魂的时候，就已经到书房了。看着母亲攥着妹妹的小手，满脸不安的神情。
第一次，从自己记事起，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慌张的神情。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书架从中分开，露出一道的石门，上面竟嵌着一个八卦盘。
虽然这一晚上的经历，让自己感到匪夷所思，神经已经变得无比粗大，但这一刻仍被深深的震惊了。
眼看帮不上任何忙的他们，只能在心底默默的支持。静静的看着父亲波动卦盘，直到停手的时候。
八卦盘有外至内一圈圈迅速拆分，直到盘中阴阳鱼分开，石门豁然打开露出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书房的大门轰然破碎。
而那一刻，自己连同妹妹思雪，被父亲推入密道内。
轰的一声，石门应声落下。
那一眼，只看到父亲坚拔的背影，母亲温柔的依偎在父亲身旁，眼角滑过一丝亮光。
最终都没能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
…………
那天，自己带着梨花带雨般的妹妹，顺着密道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连他自己都快泛迷糊了，难道密道永远没有尽头？其实不然，这都是自己的内心在作祟，期待甚至渴望，渴望着能等来那两道熟悉身影……
直到兄妹二人，蹉跎走到尽头时，奇迹依然没有发生。
密室的尽头有着一个简陋的石台，上面放着一个满是灰尘的檀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紫色水晶吊坠，几本不知名的书籍，还有一份父亲多年前就已写好并存放在此的手书。
‘难道，父亲从一开始，就知道秦家终有怎么一天？既然如此，那还为何留在京都……’秦小川内心满是疑惑的打开手书。
书信记载的内容不多，大意就是讲：
进入密道，看到这份书信的时候，就表示秦家已经朝不保夕了。至于秦家大敌是谁，没有详细说明，只是说‘时机到时，自然知晓。’
盒中的吊坠书籍，由继承人也就是秦小川保管，不得外传示人。
后面还有一段批注：不要鲁莽冲动，不要相信任何人，好好的活下去，总有相见一天。
看到最后六个字，秦小川眼前一亮。内心不安的情绪，就因为那一句‘总有相见一天’变的激动起来。
等兄妹二人走出密道，准备封住洞时，密道突然就崩塌了。
接下来几日，秦小川带着妹妹躲藏在京都郊区破宅内，不敢联系任何人。
昼伏夜出，想要探知父母的下落，只可惜始终没有他们任何消息。最奇怪的是，连秦家被覆灭的消息都没流传出来。
这样的情况，难免让秦小川的心理隐隐有些庆幸与不安。
庆幸的是，此刻没有父母的消息无疑就是最好的消息；不安的是，天子脚下一夜灭秦家，这得如何手眼通天的存在，才能将这事压下不传？
而这段时间里，城里出现了许多武者的身影，这让他更加确定，敌人很强大，京都不宜久留。
